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呢?

这一刻太宰好想把一切都对着织田作说出来,说他接收到千千万万平行世界的记忆有多么痛苦,以十八岁年龄仓促接替了森先生的位置、这四年半过得又是多么身心俱疲。他已经尽到一个太宰治所能够做到的最好,把他的世界、把他的横滨,打造成铜墙铁壁,……可是这一切,都比不过书页上一笔滑稽的笑脸。

他能说吗?他能说吗?说出来就要解释为什么一个太宰要放弃自杀、要压榨自己到这个程度,说出来就要解释织田作之助的死亡……与那五个无辜牺牲的孩子。太宰说不出口,同时庆幸起来:虽然不知道织田作怎么突然得到了一份平行世界的记忆,但好歹不是主世界的那一份。

说起来,所谓“卧底到武装侦探社的‘津岛修治’”?到底是哪个世界的太宰治,有这么闲啊?

太宰想着便笑了。他依然端着那副笑脸,此刻这笑面比刚才黏得更紧固了些。他歪了歪头,蓬松黑发落了几缕在绷带上,让太宰无辜的神情显得愈发真实:

“当然是——我提前策划好了一切。”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说。他声音低沉而轻柔,不用太刻意便营造出掌权者的气势:这四年半终究在他身上落下了难以磨灭的印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若是有敌人在眼前,早已冷汗直流地腿软跪下了。

“……”

太宰说完这句话便停了停。保险起见,他本该再多说两句,为自己的污名增添上新鲜的几笔,以免织田作对港口黑手党还有什么不符实际的期待。可是他终究还是有些贪婪,心底怀揣着小小的野望:若是三小时之后,什么人的死讯借助黑夜的风传播开来,如果会有人因此停下脚步……不必哀悼,不必悲伤,只是因为“曾经在一起喝过酒”而驻足的话……想到这里,太宰没再继续往下说,只安静地笑了笑。

不知道织田作之助相信了没有。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太宰一眼,换了个话题:

“那么,邀请我到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太宰微笑道,“是为了同你说‘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