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果然无法坐视不理,然而被二度打断思绪,他也不气不恼,一脸真诚地关怀满脸写着烦躁不堪的吕布道:“主公当真无事乎?”

吕布的脸皮微微一抽,瓮声瓮气道:“无事!”

燕清:呵呵。

这便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之前是吕布被夸得飘飘然,轻而易举地就被燕清说服,答应了这桩差事,手中捧着的,又是对方用心分析出的提点要领,他纵使脸皮再厚,也不好对日日被迫熬夜的军师祭酒,说出自己嫌烦就要撒手不管的话来。

除非燕清自己看不过眼,主动提了,他才好顺水推舟,假作不情不愿地答应。

吕布仍不死心,不厌其烦地玩了几回同样的把戏,甚至自暴自弃地想着,倘若能将燕清惹恼了拂袖离去,也勉强能算成事。

然而燕清对他心思洞若观火,哪里会连这点气都沉不住,不过是应付些不够看的幼稚骚扰罢了,在适应了吕布的节奏后,就心平气和得很了。

又在黔驴技穷的吕布忍无可忍,欲要爆发前,掐着其软肋的燕清就温言软语地哄了几句,一紧一弛,一鞭一枣,顺毛摸几下,如此反复,那点迸现的火星子,就被不声不响地掐灭了。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吕布不知他家先生于此道已炉火纯青,在这场心理战上自是一败涂地。

他当得是“心肝如碎,引颈长叹,”折腾许久,终归是认命了。一边恨恨地背着,一边又满腹忧愁,万分不解一向善解人意的重光先生怎突然生了颗榆木作的心肠,哪里知道自己揣着的那些个不可告人的小算计,只不过是在班门弄斧,早被鬼精狡诈的军师祭酒给看得一清二楚了。

然而说实在的,燕清也知道自己这一手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吕布足足熬了一宿,才将那些个对答如流,他为了让对方没有半途而废的机会,也硬生生地陪了一夜,还帮着演练了几次。

燕清是根据演义里徐庶的性情、他对刘备设下的小圈套、及他与曹操、徐母之间的对话作了分析,知徐庶最看重的定是品德无误,能力倒还是其次了,且尤其厌恶表里不一、钓名沽誉之徒,才提笔定下这些个问答的。

除此之外,还让吕布尽量化被动为主动,向徐庶问策。

排除要故意折腾吕布的心不提,燕清的确是用心良苦,全程费心费力为他扫平障碍了——脑子不好使,只能靠贝多芬啊。

然而到了次日,同样一宿未睡的吕布在得了燕清的颔首,终于可离了书简后,一改昏昏欲睡、魂不守舍的怂样,瞬间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冲到校场中单手舞起那几十斤重的方天画戟,端的是虎虎生风,霸横无双。

对比之下,燕清头重脚轻地乍一出门,都得用手遮一遮刺眼的阳光,省得眼酸溢泪,活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只想学华佗感叹一句‘不得不服老了’,再真心实意地赞吕布精气饱满、气血旺盛,胜他多矣。

贾诩按点来上班,就见到燕清衣裳未换不说,又是这副被榨干的虚脱模样,不由得微露讶色:“重光可是整夜未眠?纵有诸多要事待决,也非一日之功,需爱惜身体才是,莫太过尽心竭力了。”

燕清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清明白。”

贾诩点到为止,欲伸手扶他一把,燕清忽道:“待登庸元直之事毕,清或需出趟远门,届时若主公不允,又需托文和在旁劝解一二了。”

贾诩皱了皱眉,听他语气认真,也不像往日般说笑几句,而是正经问:“重光欲去往何处?”

燕清:“自是兖州!只是那地兵荒马乱,不至入冬时分怕难停歇,因而得请一位将军与我同去。”

贾诩:“……”

燕清悠然补充道:“于文若而言,可不正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既已知至交之行踪,清怎能不前去拜访,也好代表我军诚意,向曹营表示亲善…”

鉴于燕清往日那些个斑斑劣迹的了解,贾诩瞬间就不可避免地给误解了。

其实燕清这回,还不是真闲的没事才要找荀彧这个曹操的死忠去联络感情,更不是也要以牙还牙地挑拨离间一通——虽然要是能顺便做的话,燕清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而是为了荀彧所代表的丰富人脉资源,也就是他所眼馋的那一干奇才,尤其是燕清所心心念念,惦记得要命的先知第一筹郭嘉郭奉孝,而要在外人眼中坐实了他与荀彧私交甚笃的传言。

如今守着豫州,虽有近水楼台之便,燕清能轻而易举地派人打听到郭嘉的下落,也能防着旁人挖人个一时半会儿的,可也万万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