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时,并没流露出马腾想要看到的惊惧害怕之色,而是骇然大笑,视死如归地开始引经据典,声正洪亮地把一群看好戏的西凉兵骂得狗血淋头,为首的马腾韩遂更是不得好死,牲畜不如。

看他这变本加厉的骂法,马腾勃然大怒,挥下干脆利落的一刀,算是痛快地成全了这位极人臣的老者的忠臣气节。

面对这血腥无情的手段,看着血流成河的宫殿,刘协痛苦地认清了自己还是当初在董卓底下苟延残喘的无能模样,终于舍弃了那比起身家性命而言显得无关紧要的颜面,忍下切肤之痛,同意将这回得来的大半粮草“赐”给西凉兵。

就在马腾韩遂得偿夙愿,带着一万精兵大摇大摆地进了宫,到库房亲自督促粮草输送,确保大部分都被运回西凉,准备退兵的当头,行军行得慢吞吞的吕布,就和他那有战无不胜威名的五万骑兵一起抵达了。

恰恰把刚刚大功告成,预备离去的马腾与韩遂二人,都堵在了里头。

在兵力基本对等的情况下,吕布的战斗力就被充分彰显出来了——他先分了一小部人去追那运送粮草的民夫,又分了一半去堵住各个宫门,最后才自率两万兵士,似虎入羊群般,驱兵所到之处,战无不克,下下疾猛狠准,游刃有余地扫荡在城中为祸百姓的那些散卒兵群。

燕清一早就被几列人马护送到安全的地方,远远地瞻仰着第一战神的雄壮英姿,具备瞬移冲刺技能的赤兔马,现已被吕布运用自如,成了猛虎双翼。

对他大杀四方的英姿飒爽总是百看不腻,燕清这次也不例外,不禁微微一笑,转眼再看,就也将得其解救的百姓感激涕零地下拜的情景尽入眼底。

等扫清外围,吕布就意气风发地去接燕清,一起招呼那套中困兽了。

燕清悠悠地看他一眼,低声道:“主公真要诛了那两人不成?”

“怎会?”吕布毫不迟疑道:“先生们不是早有计定,让他们活着,比死了更有利。”

有马腾韩遂这两股强大的势力在旁虎视眈眈,伺机为非作歹,这回尝尽苦头、满心绝望的刘协才有迁都的决心。

有这恩将仇报的做对比,也会把来助孤立无援的他出水深火热境地的吕布,重新视作千好万好的救星。

可也不能做得太明显,放这以下犯上,威逼朝廷的俩逆臣时,也要让人确信是他们无暇他顾,而不是废物无能。

燕清微微颔首,放下心来,笑赞道:“单瞧主公这架势,却叫清也被瞒了过去。”

“噢?”

吕布嘴上不说,眼角眉梢,却皆是洋洋得意。

马腾无从得知,这率领天降神兵的吕布,其实并不打算要了他和韩遂的性命。

他只见宫门被围得水泄不通,数番奋力突围也不成行,心急如焚下,听得外头尽是金戈相击,厮声赫赫,只觉大势已去,小命将休。

马腾之前暗忖不惧吕布的依仗,是因为对方在关东哪怕再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余威也震不到割据西凉的军阀这来。

即使吕布想要发兵征讨他们,马腾带着几万精骑,可谓是来去自如,一旦见势不妙,就退回自己的地盘凉州,借助熟知地利和供给线的优势,甚至还能联系羌人一起与其对抗,哪怕正面对上,亦是分毫不惧的。

他娘的,这三姓家奴不是跟河北袁绍他们打得正欢么,怎眨眼功夫,就悄无声息地抛下正事跑到千里之外的长安城来,又冒出哪门子的忠君爱国之心,营救与他不和已久的小皇帝了?

饶是极想不通这变故发生的缘由,眼见着要成瓮中之鳖,任人刀俎的鱼肉,马腾的反应极快,毫不犹豫地冲进主殿当中,赶跑惊慌失措的宫人,粗鲁地把将保命用的护身符刘协捏在了手心里。

马腾原想着直接待在主殿内,然而转念一想,假如心怀歹意的吕布这厮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一并射死,对外只宣称陛下被奸贼所害、遭流矢所杀,大可轻松脱身,他不救死得冤透了?

索性把挣扎不已的刘协拖到高台之上,能叫万人轻易看到,吕布也不好光明正大地一并射死。

跟吕布一路凶神恶煞地杀进宫来,见到这幕的燕清,在错愕之余,几乎要笑出声来了。

要是这年代也有个最佳男配的奖项,他一定要颁给本色出演的马腾。

多亏有这位伟大无私的西凉军阀勇于挟持皇帝,不但在完全不知道他们计划的情况下跟他们配合得堪称天衣无缝,还义无反顾地背下了所有骂名黑锅。

可不就叫后来“因恐陛下龙体有损,而迫于无奈地放他们仓惶离去”的举动,变得合情合理,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