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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秋萍却紧张起来,这事儿可真难说。

眼下个体户几乎没可能和国营单位合作,但温州已经有了集体合作企业的模板,万一老白这位老乡也依葫芦画瓢,给自己改头换面,那这合作未必不能成功。

当然,如果真竞争的话,自己这边肯定有优势。一个是卢振军部队背景的企业,天然背书;另一个是曹敏莉的港商身份,对现在的地方政府非常具有吸引力。

跟他们一比起来,集体合作制企业大概就不算什么。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必须齐心协力,下定决心拿这块地。

虽然现在她也没办法排除老白的老乡是个托的可能性。在商场上,你把人家当成憨憨,觉得人家绝对没这脑袋瓜子是最要命的。商场如战场,说不定36计人家玩的溜儿熟。

张国富感叹了一句:“哪儿都欺生啊,一塞就塞这么多人,摆明了让咱们白养。”

还没开始挣钱呢,先哗哗往外面掏钱,而且还要掏这么多钱。

老白也不高兴,感觉自己被耍了:“他估计是把他们全厂的退休职工全都扒拉到这一分场来了。”

周秋萍摇头:“那也未必,他们退休职工多应该是不争的事实。这个厂是50年代末期建设的,到现在过去了差不多30年,最早的一批职工陆续开始退休也很正常,只能说正好赶上这一波风潮了。”

老白反对:“那也不至于这样,退休的比在职的还多。”

周秋萍分析道:“我估计这跟顶岗有关系。这几年找工作都不太容易,父母为了给子女腾出工作岗位,选择提前退休的人比比皆是。所以退休的人就特别多。而工厂也因此几乎不对外面招人,于是退休的人越来越多,占在职职工的比例也就越来越高。”

张国富和老白都是农家出身,反正就没想过还有顶岗这种好事,当然免不了呵呵:“所以厂子干不下去也是他们自找的,反正是他们的一亩三分地,跟外面的小老百姓没关系。”

周秋萍也深以为然,作为农村人,她还真没办法和国营大厂共情。

但这并不影响她想做成这门生意。

“即使退休职工这一块也不是不能处理。如果是顶岗的话,那退下来的人年纪应该不大,基本集中在四五十岁。他们完全具备劳动能力,相当于是被生活逼得提前离开了工作岗位。对于这部分人,我们可以给他们提供工作岗位,相当于退休返聘的性质。这样,他们就成了新的在职职工,即便还要再支付他们退休工资,也是200多号人养100号人,负担可以小很多。”

这话听着有点怪,但车上决策人都清楚,现在职工拿到手的工资是偏低的。这跟国企的性质有关,低工资,高福利。单位承担了职工的医疗教育以及住房负担,所以大家即便工资不高,也能够安安稳稳地生活。

而这些开支如果转化成金钱的话,要比职工的工资高得多。

现在,他们这个商贸城无需承担这些,只给职工发工资,所以即便要承担退休职工的退休工资以及医疗支出,对这个大框子来说,即便谈不上九牛一毛,也不是什么大到难以承受的开支。

曹敏莉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既然她已经想到了办法解决问题,那自己就不用开口了。

事实上,在这一点,她和周秋萍的看法一致,那就是退休职工的事不值一提。

如果让她来处理的话,方法很简单,用大陆的话来讲叫做人民内部矛盾,人民自己解决。

刨除一切背景,退休职工和在职职工的关系,就是后者,通过自己的劳动产生的经济效益来供养前者。

简单点讲,如果企业准备分给职工的钱是100块,只有10位在职职工的情况下,每个人都能分到10块钱。但如果再加上10位退休职工,那么到在职人员手上的钱就变成了5块。

夺人钱财如刨人祖坟,收入一下子减少了一半,在职职工能忍?一个家庭这么分家产都要闹得鸡飞狗跳,何况大家只是同事而已。

只要在职的人员意识到自己的利益被侵犯了,而他们已经相当于被木材厂清理出来的人员,对工厂的归属感极度下降,怨气又膨胀;那他们最有可能干的事是什么?当然是和工厂撕了,让厂里把这么多退休人员退回头,不要跟他们捆绑在一起。最起码,不能有这么多人。

在这种情况,被留下的退休职工基本上应该都是在职人员的父母。一家人利益冲突才不会那么剧烈。

所以,他们真的不需要做任何事,员工自己就会解决掉问题。

现在,听了周秋萍的处置方案,曹敏莉在心中肯定,自己的确是资本家,资本家的思维方式跟在集体主义下成长的大陆人的确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