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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皇后:“我知道你一直也不愿进宫来,这个孩子是你的心头肉,虽不得相见,但我可让他安稳长大。你且对外控诉是我动手,我那两个儿子知道我的手段,才会安心。”

“朝臣若是听闻此事,岂不是……”崔惠却是个没主意的。

“我妖妇之名传遍天下,无数血债扣在我头上,还差这一点么?”袁皇后却笑了:“天下母亲,对孩子都是同样的心意。如我越是想要阻止太子与二郎的争斗,他们越像是锦鲤见了食饵般翻腾,日后还不定是你死我活。”

袁皇后当时已经年近四十,她是家中嫡女,入宫可以说是中宗唯一的女人,她这辈子也没有跟女人争过。

自从中宗再登基,她都是在与天下那些最位高权重的男人们争。争权,争名,坐于朝堂,争手中能改变他人命运的能力,也争她因女子身份而被诟病的尊严。

争了这么多年,袁皇后见过太多肯为了贫苦流民天下苍生奔走下层的士子,但也就是他们,理所应当对天下女子鱼死网破拼一条活路的事情视而不见,甚至去奴役逼迫自己的妻女。

他们口中要拯救的天下苍生,似乎并不包括女人。

她确确实实明白纵然大邺日渐开明,可女人们总是背负着太多,见了年纪轻轻性格娇弱被迫入宫的崔惠,更多的不是反感,而是怜悯与互助。

不过袁皇后更是觉得崔惠无法有任何威胁,小昭王比太子小了将近二十岁,比四郎邛都小了十几岁,三个嫡子在前,昭王还没懂事儿,皇位就已经定下,前朝也不是没有庶子,她权势在手,万没必要防一个婴童如大敌。

中宗以为小昭王的存在是他与崔娘之间的秘密,却不料小昭王仍然时不时收到袁皇后送去的点心玩具,只是从未见过崔惠。

袁皇后本是可以由着这小昭王长大,等日后她的某个儿子皇位稳定,或许能将其放出来,却不料太子与二郎被年纪最小的殷邛设计而杀,中宗抓不到证据,却心中恨透了殷邛,连接着更恨上控制他半辈子的皇后,认定殷邛完全继承了他母亲的“恶毒”。

他因为长期酗酒和愈发严重的病症而头脑不清楚,竟在殷邛几乎要成为储君时,他命内臣写下遗诏,要立年仅六岁的昭王为储,并学习理政监国。废袁皇后为庶人,立崔娘为后,监理六宫。

写的时候都手抖的内侍几乎是出了门,离开醉醺醺的中宗,便将此事告知了袁皇后。

袁皇后几乎是拊掌而笑。

好一个废她为庶人,她倒是想看看中宗怎么废她。她根本不在意,只是这荒唐的遗诏,若是让已经耳目遍布朝堂的殷邛看到,那小昭王与崔惠怕是都只有一个死字。

纵然是今日没有看到,殷邛登基后,宫内人员变动,各个宫室都要大修清扫,掖庭宫也不例外,以殷邛的铁腕,宫里头的墙头草们未必会再弯向她这个太后了,小昭王的存在被殷邛知晓也是必然的事情。

袁皇后却没有想到,这遗诏没有让殷邛知道,却被中宗偷偷交给了与他关系亲近的崔翕。崔翕是万万不肯接,他的亲家贺拔家是袁皇后的助力,他在朝堂上对皇后态度也算是中立,与中宗的亲近只是因为少年时期棋友、弘文馆同窗的关系,这算得上友谊,却不可能让崔翕背上崔家承担这份风险。

可中宗却涕泪横流,非要崔翕这么一个志洁清举,脾气硬的有点精神洁癖的隐相发誓,要他护得小昭王安稳长大。

崔翕简直是被赶着鸭子上架,中宗如同撒泼一般的逼他发了毒誓。就算不是崔家人,只要是天下的君子,许下誓言就一定会完成,崔翕头疼不已,也一定会信守这个承诺。

他毕竟是崔惠的兄长,自然是有些消息隐隐知道小昭王还活在宫内。

连他都能知道的事情,中宗不可能将这么大的秘密瞒住那位袁皇后,崔翕便托人将此事透露给崔惠,稍一逼迫,崔惠便说出了和皇后商议的事实。

这么一合计,崔翕便心中有数。他虽固执又直接,可就这么个脾气,他坐到尚书右仆射的位置,也是通透的可怕。

他带着那封遗诏进宫面圣,面的是二圣临朝的皇后袁圣人。崔翕并没有用那可笑的遗诏来当作谈判的砝码,而是直接坦荡呈上去,言明愿成全袁皇后的恻隐母仪之心,将小昭王送到南地去。

皇后对崔家更多的态度也是远远的欣赏,毕竟崔家几百年的世家,前朝北魏时就出了多少清流官宦,崔翕早些年支持太子,也只是一位隐相对于储君的稀松平常的支持。

太子死后,他并没有赶着去捧殷邛,只是他唯一的儿子之前就做了殷邛的伴读,这层关系在,殷邛也不会对崔翕动手。这么一个不犯错又极富盛名的权臣,上头将会是一个被各个世家捧出来却又心狠手辣的殷邛,袁皇后当然希望他能在位稳住新帝登基时或大或小的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