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发声使得吵闹的大殿有一下短暂的令人耳鸣的沉静。
立刻就有无数人反应过来,带着无数的问题卷席向了他。
泽有了一瞬间的惊慌,可他似乎做足了功课,一一应对:“邵舍人所说的赋税降低比例问题,我命算师推演后,认定对于耕种新稻种的民户削减三成赋税,基本能保持该地区的赋税总量不变……”
“对于王侍郎所问的稻麦复种制度,实际上是江南地区小范围内有推行过的一种增加年收次数的方法,至于说……在哪个地区更适合实行,我还未有过太详尽的调查。”泽有些窘迫的回答道。
殷胥站在原地轻轻垂下睫毛,仿若不闻。
他感受到一束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抬起眼来,对上了殷邛投来的目光。
殷邛眉梢轻轻动了一下,殷胥则表情如常的转脸看向泽。
泽所说的方向基本和殷胥之前所说的一致,只是他虽有框架,但细节并不完善。但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太子,能这样关心民生,殷邛也表现出了适时的赞扬。
不少神农院与户部官员也对于他的说法进行了一些完善补充,朝堂上开始一阵热烈的讨论,殷胥仿若事不关己,听着户部的说法,对于户部官员的行事风格与此事的可实施性也有了数。
殷邛也难得向其他几位皇子发问:“你们对太子的说法,可有什么想到能补充的么?”
修是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对于自己的不务正业终于有了点羞愧,红着脸摇了摇头。
兆则如同有备而来,虽然想法还有些幼稚,但显然也说了许多自己的见解。
柘城眼睛都直了,外人都能看出来他离睡着只有一线之隔,殷邛也给自己这个爹留点面子,绕过了这个睁眼睡觉的儿子,转眼看向殷胥。
殷胥轻轻摇了摇头:“太子殿下所述已经十分完备,儿臣想不出别的。”
殷邛也不再多问。
这一次小朝会又进行了一个多时辰,讨论了些京官与春闱的事情,到了接近中午的时候也散了朝。一群大臣着急忙活的出门上厕所,另一批则饿的两眼发昏,往各个部门的“机关食堂”赶去。
等五个少年并排从含元殿离开,修高兴的开口道:“哥你好厉害啊!你怎么想到的?哎我看你这几天老是挑灯夜战,都不跟我玩,原来在干这个啊!”
泽满面兴奋,笑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每天就知道玩!几天前跟父亲讨论冻灾一事,他提到神农院的新稻种一直推广不良的事情,我就想到了能不能就趁着冻灾推广呢。只是神农院的那些老头子们,实在是倨傲的很,我叫人去问他们要些数据,他们都很敷衍。”
修道:“神农院,不就是种地的地方么?我听说他们自己在坊内开了一大片田,种了各种各样的奇怪东西。不过他们性格的确是都比较奇怪。”
兆忍不住道:“他们也可能是觉得太子殿下不懂农产的事情,听说父皇就在他们那里碰过几次钉子,这样没有作为又不圆滑的地方,怪不得遭到各方挤兑。”
泽似乎对刚刚直抒己见的感觉仍有几分恋恋不舍,手抚过折页本锦缎的皮面,道:“好不容易最近感觉到有了些方向,父亲也算是能跟我多讨论几句,我以后……要千万倍的努力才行。”
柘城挠了挠头,很老实的笑道:“泽是咱们当中,能见到父皇最多的了,得到的帮助自然也是最多的,唉,反正我读书是没救了。”
这话显然让泽很开心,他最近发了疯似的勤奋,殷胥自然也看在眼里。
一般有朝会的时候,殷胥都会直接去薛妃那里请安用饭,这次也不例外。
薛妃口味贪鲜,手底下的厨子也一个个出神入化,殷胥纵然不留恋吃食,也偶尔会有所期待。殷胥向来是不太爱言语,他默默低头吃饭,薛菱今日却开口道:“之前你因课业去了几次万春殿,这段时间怎么没去了?”
殷胥放下了筷子,答道:“父亲本对我也没有太多关注,或许是我令他失望了。”
薛菱笑:“是么?你的课业我也辅导了有有一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就不愿意与我说么?”
殷胥沉默。
薛菱这段时间对他算得上是倾囊相授,从时政到律法,她虽然说都不是研究太深,但涉猎极广。渊博的人也大多显得有趣,薛菱时常会用饭后的时间,与他探讨些宫内外的事情,她多有角度不同的见解,言语之间是一种能说服他人的自信与锋芒,他大抵也明白了为何殷邛一面偏好温柔的女人,一面又对薛妃念念不忘了。
“不愿说便罢。”薛菱对这个儿子向来没辙,她纵然知道消息,也不好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