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玉道:“若贺拔庆元是能如此就被轻易拉下马的,颉利可汗也不必与他打了半辈子的仗了。不知伺犴特勒那头是否得了更细的消息,三军虎符已经不在贺拔庆元手中了。”
比悉齐道:“却不知是谁从前线急行军归来的,这位先生消息倒是快的不像真的了。”
言玉勾唇轻笑:“关于贺逻鹘小可汗的事情,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还是莫要连主子的指令都没接着,就贸贸然乱咬街上行人。”
他这是偏要把自个儿的一切都跟贺逻鹘绑在一处说。
比悉齐怒道:“你们这些汉人,都是十几道弯弯心思,究竟是北地请你做军师,还是你到北地来做细作!”
贺逻鹘听话说到这份上,不得不接:“比悉齐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有证据没有理由,为了你主子的那点心思,便在这里敢乱说!颉利可汗见过先生时,可还不是老糊涂的时候呢!纵然是伺犴到了这儿,人前也要称呼一声先生,你算个什么东西,比悉这姓资历再老也是边陲小族,别不识抬举!”
比悉齐噎的脸红,正要开口,贺逻鹘却转了话头:“不过先生此事确实做的不如人意,我们三兄弟的家事与战事相连,这时候不愿要个汉人在牙帐附近,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不如这段时间,先生先去西边休息一阵,省的谁都来血口喷人。”
言玉皱了皱眉,故作怒意,挥袖道:“这样过河拆桥,在这儿没桥的草原上,倒也是干的都轻车熟路!心中生疑便直说,贺拔庆元已经失了三军虎符,代北军又因尉迟将军之死而开始离心。倒是没见过伺犴特勒打了多少年的仗,能取下尉迟将军的脑袋来,如今捡着漏了,又要骂汉人们心眼多了。这么好的买卖,全让你们占着了。”
他说罢,转身便走。
贺逻鹘的演技堪称是沉浸派典范,一脸顿悟、后悔、挣扎,回首唤道:“先生!先生——”
言玉没听见般,理都不理走入了营帐之间。
他踏过一片营帐,柳先生与一群汉人拎着行囊从帐内走出,柳先生双手为言玉递上披风与横刀,言玉披上灰色的麻布披风,走至西侧的马厩,踏上黑马。
刚刚被他问话的年轻人跑过来递上一张条,言玉打开扫过一眼。
上头是贺逻鹘要他南行去办的事情。
年轻人道:“小可汗要少主先去与燕罗俟斤汇合,从他那头得了形势,方好行事。”
言玉将纸条揉碎,似笑非笑:“他倒是如今不比当初,要我自己处理贺拔庆元一事的那脸色了。这回又开始满腔信赖,也不知道能用几天。”
那年轻人道:“小可汗也是个会装的,对付他这种人,也只能化作一潭死水,什么都不做反应,让他自个儿猜去。”
言玉动了动眉毛:“你倒是最近会在人前出风头。你叫……?”
年轻人脸色一亮:“少主,在下姓谢名青河。”
言玉笑了:“姓谢。陈郡纵然是自南梁后没落,又遭邺高祖打压,自不是‘王谢门高非偶’的时候,也不至于把自家的孩子送到细作窝里来吧。”
谢青河只躬身道:“且不说谢某不过是家中旁亲,算不得什么。更况王谢已无人入朝为宰,朱张顾陆更是无人听闻。高祖虽为南朝出身,可如今显赫的不都是关陇、山东一代的家族,朝堂上有裴薛郑王,江左甚至都有崔何萧李,哪有我们这些前前朝旧族之份。”
言玉轻笑:“这会儿不是还在等机会么,否则你怎么肯从江左到突厥来。上马同行吧。”
谢青河大喜:“谢过少主!”
柳先生斜看谢青河一眼,不做声,一行人趁着比悉齐的人还未完全控制住突厥牙帐,快马往南地而去。
另一边,夷咄能落得跟贺逻鹘一样的软禁待遇。也是因为他哭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实在恶心人,他手底下仿字的弄臣动作也快,将旨文修改好了送回来,比悉齐还能看不出来是谁动的手,当众狠狠踹了他一脚,让人“请”夷咄回帐内看住了。
夷咄也让这连脸都不给的一脚踹蒙了,他被推进了自个儿挂满帷幔,点着熏香的帐内,连脸上的泥和泪都来不及擦净,先哭着扑到了帐内的小美人身上。
“阿兰,你瞧瞧,他们真的是要反了天!他们敢这么对我!”夷咄扑过去,抓住那小美人的手,就往自己被踹的腰上摸。
身穿红衣的少年蹙眉,双目中满是温柔,伸手探入夷咄衣领,抚摸道:“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您,您可是未来的天之可汗。”
如今“天之可汗”这几个字儿也终于让夷咄老脸无处挂,仍嘴硬道:“是啊,他这都是不要命,等我做了可汗,全都把他们砍了头,肠子挂在长枪上。阿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