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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犴笑了:“瞧你那个眼神,果然让我说中了。你这种喜欢拿命赚钱的商人,混到今天的位置绝不会轻易逃遁,你也想利用这场仗给自己发一笔横财,纵然我输了,你是个外人,到时候再逃也来得及。”

俱泰沉默,半晌道:“你没说错。我这一下跌得惨,但我也会爬起来。人的能耐不看他有过怎么样的成功,而看他如何能应对失败。贺逻鹘的兵马都是乌合之众,很多都是刚捞上战场没几个月的民兵,一套完整的甲都没有,但他舍得豁人命当肉盾,又学习了汉人的兵法,也是不可小觑,我不觉得现在的特勒有实力……”他将重点,含糊的埋在话里。

伺犴猛然起身,他一身几日没摘的锁子甲磕磕作响,又惊又怒:“他学了汉人的兵法?!”

俱泰:“我觉得那应该是汉人的,比悉齐是被盾兵包围三面,一面被骑兵冲击,然后缩小包围圈……”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伺犴已经脸色发白:“我知道的,早几年汉人打仗还没少用过这阵法……贺逻鹘他居然连阵法也学了,来对付自己人!”

俱泰望着胸口不断起伏的伺犴,了然的撇了撇嘴角,道:“比悉齐大抵是知道赢不了了,所以带了封密信,叫我去找了某部的首领。贺逻鹘虽有各部支持,却不是全部。而且他大肆招兵,牙帐因烧死人数太多,为了重建新的王帐需要各地的赋税,将曾经支持他的各部压迫极惨了。因此,至少我来的路上,见过的某部首领,对于我所说的站在您这一方一事,表示出了倾向。正是因为他的帮助,我才能从阿史那燕罗的眼皮子底下,来到这里。”

伺犴眯眼:“纵然是能够其他各部支持,这局势怕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时间不会拖得太久,我是剪了线的风筝,若是贺逻鹘剪断从北方来的粮草,我到时候再怎么恨,怕是也要活活饿死。”

“在这样的境况下,自己这边砝码多加总没有坏处。但有件事,却是我去了牙帐后,最震惊的发现。”俱泰情绪稳定下来,他再度拂开卫兵递来的马奶:“拿酒来,我他娘的就算喝马尿也不愿跟个大头娃仔似的喝奶!”

伺犴看着俱泰的眸中再度闪露出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光芒,他大笑:“快给他拿最烈的酒来,这小个子能喝的很!”

俱泰从卫兵手中接过木质酒杯,一脚踹开了身边的半大木箱,里头滚出个腐臭的头颅,俱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不是送你的礼,只不过拎来给你看看。这是那汉人军师派杀手割下来的,他的杀手来追杀我时,我本来还想跑到夷咄帐边找卫兵求助,却只看见了已经凉透的夷咄。”

伺犴瞥了一眼夷咄开始秃了的头顶,道:“你想说的是……?”

俱泰低声道:“我想说的是,那位汉人军师恰好我认识。”

伺犴眼皮跳了跳,死盯着手中的浊酒,声音平静:“怎么,你也认识‘行归于周’的人?”

俱泰心头一紧,他却不能做出不知道的样子,只得记下这四个字,避开话头,低声道:“特勒在突厥也是占了半壁权势之人,你不可能不知道这军师行五,姓殷周的周。重要的不是他的行事和血脉,而是因为他曾养在贺拔庆元手下。”

伺犴:“你若还想用之前那套他是汉人给我们下的套的理论,就不必再说。贺拔庆元不可能让贺逻鹘学会大邺的阵法的。”

俱泰笑:“那这位五先生的阵法又是从哪儿学来的呢,他教给贺逻鹘的很多东西,显然是凉州大营独一家的。而之前贺拔庆元入大牢一事,您应该也有所听闻,是贺拔庆元以前的兵反咬一口。”

伺犴眯了眯眼,心头狂跳,挥手要卫兵离开,杂乱偌大的帐内仅剩他们二人,伺犴轻声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您或许也想杀贺逻鹘,杀这位军师。但天底下还有一个人比你还想杀他们,那就是贺拔庆元。”俱泰咂了一口酒,喝到见底,满嘴渣滓,他呸了呸。

伺犴死死盯紧他:“……你想的事情,是绝不可能的。”

俱泰抬杯讨酒,嗤笑出生:“我的特勒,这场三方鼎足的战役里,迟早都会变成一对二的混战。这不是联盟的问题,最起码会有一个人作壁上观,但这只可能是贺逻鹘或凉州大营当中一个,绝不可能是夹在中间的您!”

伺犴:“我是绝不可能迈出这一步,我和贺拔庆元也打了十几年的仗了!我——”

俱泰拔高音量,指着帐帘:“或许外头的将士不知道牙帐大火的事情,还能有转机。但特勒,您犯了一个错误!牙帐大火的消息走漏出去,贺逻鹘的兵马二十万围在眼前!若你是外头普通的一个兵,在这张掖河附近被围困了几个月,你会不会绝望!一边是突厥打了几十年赢不了的军神贺拔庆元,纵然打赢也只能为身后阴谋者的鱼肉;另一边则是回家的路,是那烧了牙帐、与汉人通敌的外生子,是人数虽众多却连兵甲都不像样的乌合之众!你会选择打哪个,你对哪个会更有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