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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气的直抓马鬃,拿正儿八经的京腔普通话骂道:“阿史那燕罗我日你姥姥,反正结果都不会变,让我路上舒服会儿能死。”

阿史那燕罗跟贺逻鹘学过些汉话,却也没听懂她骂了些什么。

其余还有几个俘虏在突厥人的马背上,他们或昏迷,或受着比崔季明更重的伤势,如死了般垂头在那里。

阿史那燕罗命突厥兵停止休息,准备上马,却有一个突厥士兵,在为数不多的几支火把映照下,凑了过来,他颤声道:“俟斤,俟斤。之前分拣东西时,我捡着个玩意儿,一开始就觉得新奇,后来想想,可能是这个小瞎子的玩意儿。”

阿史那燕罗皱了皱眉,从那突厥兵手里接过东西来。那是一片水晶,打磨的细致光滑,周围有金雕的边框和链条。透过那琉璃镜望过去,事物也变的微缩且清晰起来。

突厥人胜仗后,习惯打扫战场,将精甲、武器,或者是其他值钱的玩意儿全都掠走,若是各部那些穷的眼红的突厥兵,恨不得把尸体上的裤子都扒下来换钱。那突厥兵显然觉得这金光闪闪,不少值钱,偷偷先藏了起来。

然而最值钱的东西属于将领,那突厥兵显然知道这点,他心虚之下主动交出了琉璃镜。

阿史那燕罗拽住崔季明的衣领,道:“这是你的。你胳膊上的袖弩和这个玩意儿一样,金贵的很。这都不是一般的大邺富贵人家用得起的玩意儿。”

崔季明抬了抬头,也不说话。

阿史那燕罗仔细看了几眼,道:“这玩意儿我见过。去年攻打播仙镇时,外头那府兵院上有座塔,后来抢夺塔内时,上头有些被砸坏的木头弩车,其中便有一弩车上放着一片如此光滑的水晶,可使人看清远方事物。这样打磨的技术,怕是在大邺也并不好找吧。”

崔季明没好气道:“你废话真多。”

阿史那燕罗深思片刻,却将一切都联系上了。战力非凡却人数不多的贺拔家营士兵,年少却号令邺兵的混血少年,曾经在播仙镇从他指缝中逃走的崔三。

他冷冷一笑:“这倒要说造化了,你逃过一次,第二次却撞进了我手里。崔季明。”

崔季明朝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哎哟,我头一回知道我名字突厥味儿的读法如此难听。”

阿史那燕罗冷声道:“当初你是如何逃脱?!”

崔季明哼哼两声:“你猜。”

阿史那燕罗正欲抬手一拳打向她的脸,陡然反应过来:“你!你扮作了女人!那个波斯圣女就是你?!”

崔季明心头一惊,阿史那燕罗实在聪明。嘴上却笑道:“怎么着,胸口塞了俩大馒头、再借个女人妆匣来用,咱们俟斤大人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了?”

阿史那燕罗对那圣女印象已经不深了,他只记得对方裹得很严实,胸前鼓鼓囊囊,以及那个相当没水准的媚眼。

结果就是眼前这个又脏又臭,声音嘶哑的小子扮的?!

阿史那燕罗从十四五岁开始,皮被下躺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却竟然没有认出来当时那个圣女,是个少年所扮!

崔季明若是干净漂亮的时候,或许阿史那燕罗的火眼金睛还能勉强看出几分怀疑来。但如今,崔季明脚上都是行军的水泡,穿着如桶般的皮甲,满脸脏污,说话粗野不堪……跟待嫁少女半分联系也没有。

世间绝大多数的男子,如阿史那燕罗一样,对女人早有过固定的模式化的印象。比如上不得战场杀不得人、比如感性柔弱身子娇软、比如种种……他们整天在军营内,知道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也从来没认为一个少女能隐藏在军中。

毕竟,贺拔庆元一直带入军中的外孙,实际是个“外孙女”。这种瞒过天下的欺骗,早就先入为主的世间人,是绝不可能往这方面想的。

崔季明听到他一句“竟然扮作女子”,心中几乎吐血,面上却不做痕迹。

阿史那燕罗半晌才道:“你当真是诡计多端。不过你别以为你这次还会有活路,崔家三郎,若贺拔庆元带兵打来的时候,我将你的脑袋挂在旗杆上如何?”

崔季明闭上了眼睛,哼哼了两声权当作回答。

阿史那燕罗心中却想的是,那时候崔季明还在城墙上,朝他射去一箭,绝无可能瞎掉。那他看不见事物,是在从播仙镇离开之后的事情?

这样的急行军,在崔季明被颠的几乎吐黄水的情况下,阿史那燕罗的一行队伍,也到达了东风镇外的突厥大营。

阿史那燕罗刚至军中,他才下马,将又渴又饿几乎快昏过去的崔季明抓在手中,崔季明来不及看一眼突厥人的营帐,便听到了亲兵来报:“俟斤,小可汗的先生来了东风镇,他来向您讨要俘虏,说是您或许不会审问这些俘虏,他却有的是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