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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崔家如今开始走下坡路,不可能像前朝前代那般富庶,崔式年轻时也曾投些钱开过“质库”,得来的钱也够支撑南地几座宅子如流水的开支。那类似于那种银行抵押贷款式的机构,虽不太算作规模,但在建康还是不少的。崔式算是赶过一波流行。

而如今几次租佃改革,崔家的状况也收紧,毕竟为了维护崔翕的地位,崔家不可能眼见着一步步衰败下去,崔式就授意舒窈先拿出部分内库的钱,在建康试水。

舒窈年纪虽小,毕竟是从小在建康长大,对人情世故熟悉,虽然前几次投官营石炭场都收益不好,但如今也渐渐迈上正轨。她用崔姓这铁板一样的名号,在外头做起了信托。

许多寒门出身的大商贾,既是不想太招摇招惹上有权势之人,也是想摆脱寒门身份摆起了贵族架子不愿自为鬻市,而舒窈便在外头为这种江南大商贾进行委托经营。

实际上这种信托模式已经出现,并非舒窈原创,只是一直范围很窄,以田舟贸易为主,未能发展起来。她手里有崔家的本钱,再有了几家富贾的资本,然后用崔姓的名号和人脉,来集合这些资产,然后分下去教给旁人打理,她来进行游说和管理。

她手里有太多姓氏带来的资源,只是从商贾到世家,对于崔姓这种行为都多有鄙薄,认为他们自甘卑贱做这种事情。

崔舒窈不在乎,这种声音太响了若影响崔家,她便捞到自己身上来,全说成自己不懂事。但她知道,这年头商贾的势头到底有多么猛,崔家的奢华生活与无数产业是多么需要资金来支持,她不想端着所谓的世家面子,眼见着资源被旁人夺走。

而选择信托经营,几乎是她做的最正确的决定,让没有行商根基的自己,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在建康一代落脚。

非崔家的名号,不能使那些商贾将大量的资金资本掏出来委托给她。若非熟悉江左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吏,她不能使如今仍然落后的律政放宽通行。若不是崔家拥有的资本,各地刚刚开始发展的农产矿业,也不会和她签订下几年内承包的期定易货的立券。

在这样几乎是除了人脉以外,其他都是暂时委托来的状况下,崔舒窈几乎在短短一年多以内,将手伸到各行各业之中。她身上承担着种种风险,但这姑娘有见缝插针的果决,总能在平衡之间迅速找到方向。

对于崔季明而言,舒窈的这种类似于“投资”的行为并没有太多惊奇,但对于其他各家来说,几乎是觉得舒窈身上有惊天的才能。

毕竟往前数个八十年,乡镇间还以帛布剪割进行交易,铜钱根本不能通行,而贵人们是不需要买卖的;上数五十年,才刚刚出现复杂的买卖关系,十年前出现了第一个私人名下的坑冶场和茶庄。

这个时代百年内如同脱缰野马般飞驰着。

曾经高祖来到这时代时,没有茶楼酒馆,没有租赁马车,没有什么买卖食货。他打到洛阳时,只有一半泥泞脏污,贫民与妓女跻身瓦舍的土城,以及一半巍峨门第,各家生活如云端般肆意自由的砖城。

而如今,崔季明能够在桌上拍几块碎银,在外头喝上热酒吃上饭食;能够坐着有其他陌生人一同的客船到达苏州;能够路过建康的街道,看周边杂乱却也繁华的铺市朝她招呼。这些都是因为高祖曾埋下的种子,因为无数底层人拼命想过得更好的欲望,也因为无数人利用智慧进行的开拓。

她如今身处层层门第之中,都能感受到这种变化。

而那些可以用今年余钱到街上买酒喝的农户,那些因为时代变革从底层富裕起来的大笑商人,是不是往前看几百年,更能感受到——如今的幸福。

第154章

郑翼又道:“或许三郎不在长安,不太知晓。我与五娘也算见过几次面,称得上熟识,这次既然几家要在建康小聚,想着或许能见上五娘一面。”

崔季明倒不能说讨厌郑翼,毕竟郑家和崔家联姻是老规矩了。但她就是不喜欢有人这么光明正大的觊觎她妹。而且郑家如今是坚定要走行归于周的路子,而崔季明想的却并非如此。郑翼这种在本家不太受宠的小子,如今凭着一身本事在郑家这一代郎君中,也成了说得上话的角色,而他为了能在家族中占据地位,必定也会拥护家中的选择。

崔舒窈要是与郑翼成婚了,她几乎就被绑死在了行归于周这条船上,崔季明是不愿的。

她道:“二妹如今也忙,怕是郑家也不喜欢她这样整天抛头露面的娘子。毕竟年纪还小,她总是与我口口声声说着不愿成婚,阿耶不管事,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想顺着她的意思。毕竟崔家养着个有才情的姑娘,就算她此生不嫁,也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