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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本来是想一肚子脾气往外撒,但裴玉绯笑嘻嘻的单纯模样,实在是容易让他想到故人。他也知晓裴玉绯天性单纯,又成了他的妻,实在不该将跟裴家的龃龉发泄到她身上去。

裴玉绯上来就牵他的手,兆心头一软,道:“还未,你吃罢了?”

裴玉绯娇憨笑道:“虽吃罢了,但还可再吃一点点。我陪你一起吃嘛,你若是一个人用饭,难道不觉得无聊么?”

兆忍不住嘴角微微勾起几分:“难道不是因为你饿么?”

裴玉绯就是不承认,她推着兆往屋内走。

院内的下人连忙命厨房备下了汤饼,兆在灯下喝些暖汤,偶尔也觉得如今的日子也并非全都是不满挫折。

他承认实在是没想到裴玉绯是这样的性子,以至于他恍惚起来,好似是妙仪长大了真的嫁给他了。

兆一开始还觉得他与妙仪只能算作熟识的玩伴,他是个陪着小孩子玩的角色。直到快离开长安时,他渐渐才意识到,或许……情愫比他自己想得更深。

见到妙仪几乎成为他当初在长安时仅存的乐趣。就是不说话坐在她旁边,看她下棋也罢,玩水玩小兔子也罢,好似那些令他难堪痛苦的现实都会随之远去。他渐渐希望自己变得简单起来,成为她怀里一只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的兔子,也不错。

然而这些都是幻想,他知道崔家是太子党,妙仪年纪又小许多,他等不来妙仪的。兆偶尔也会想,若当真能与她生活在一处会怎样,他要给她建一片大花园,什么兔子小蛇让她随便去养,其中再有个凉亭可用来给她下棋……

偶尔想想这些,似乎感觉日子还有喘息的空隙。

后来为了与行归于周合作,娶了裴玉绯,他有时候也忍不住想,或许此生与妙仪无缘,能娶到裴玉绯这样差不多天真的丫头,也算是幸运了。裴玉绯有着妙仪的上蹿下跳,还会一点武功,只是她偏爱欢乐吵闹,极其喜好民间的戏乐。

兆想一想,至少应该尽量和裴玉绯关系更亲密一些,毕竟二人是夫妻,以后怕还是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的。

裴玉绯似乎也很喜欢他,见到他总是欢喜的说话不停,抓住他胳膊摇来摆去,要他分心做什么也做不成。兆用罢饭,只是随意说了说想去丰县而不成的想法,裴玉绯却转了转眼珠子,说:“要不然我想想办法去跟表叔说!我也觉得兆该去丰县,这将来都是你的功绩,怎么能一直留在兖州等着呢。”

兆拍了拍裴玉绯的脑袋:“这种事不需要你来担心的,我自己会做打算。你若是愿意听戏,便再叫人来也罢,我今日扰你听戏,实在是因心中烦闷,听不得那些咿咿呀呀的闹剧。”

裴玉绯听闻过一些兆的名声,她没有料到他也会这样温言软语,半晌才道:“那我也不听了,不要他们来烦你!”

兆笑道:“何必,你自己找些爱做的事情也好,不要总圈在院内。我阿娘就……就是常年带在院落内,从我出生,也不过是从一个小院子,搬到一个大院子去罢。她总是盼着能离开,又不敢离开。我怕你也成为她那样。若是前线无事,我们去幽州玩罢。”

裴玉绯呆了呆:“当真可以?”

兆:“自然,我也未曾去过幽州,很多地方都没来得及去看过,四处玩一玩,也不是坏事。”

裴玉绯高兴的拍手道:“好好!你若是有空,我们也去蓬莱,都说蓬莱有神仙呢!”

兆垂头笑道:“好,我们去看神仙。只要等我站稳了脚步也好。”

裴玉绯将下巴搭在他肩上,声音娇软道:“恩恩,我相信你。”

渐渐的外头戏台子也撤了下去,灯烛下二人说了些什么话,翻翻书页,便也熄了灯。

入后半夜夜,裴玉绯才推开门,在打灯的老奴的引领下,披着裘袍提单裙朝永王府的后门而去,那老奴推开门,裴玉绯只见到门外站着个青年,一身玄袍手中拎刀,对她行了个礼:“裴六娘。”

裴玉绯瞪大了眼睛,她踏过窄窄的后门,朝那青年怀中扑去,一把紧紧揽住他脖颈:“迥郎!”

青年才刚刚环住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旁边有人咳嗽了两声。

裴玉绯淡定的松开手,两手交握看向旁边站着的裴森,一辆马车正停在永王府后门,裴玉绯冷冷道:“你肯带迥郎来见我,显然是最终几家商议出来,不打算留永王的命了?”

裴森常年习惯驼着背,如今想挺直也挺不直了,道:“正是。想来想去,裴家觉着还是六娘的法子不错。该许诺的事情,自然也能做到。”

裴玉绯神色冷清下来,道:“那便是同意我弃姓假死,同迥郎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