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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立刻命击鼓兵敲鼓,她与周宇的两侧骑兵朝外分开,而从叛军大营内撤出的步兵,则分成了平日两军进攻时的哨队,列雁行横队在两侧骑兵之间。

这种人字形队伍,算是阵法中保护步兵、机动较快的一种。

队伍反应的比崔季明想象中慢了一点,毕竟是联军,并不是同一套训练练出来的兵,崔季明有意将大同军和凉州大营的兵分散组成哨队,就是为了如果计划有变,不知道击鼓意思的大同军,也可跟着队中的凉州兵一起变阵,双方互相提醒。

击鼓兵再度敲鼓二次,此乃队伍撤退移动的号令,而此刻崔季明已经看着后侧河岸的叛军步兵奔袭靠来,而右手边河岸上那部分,甚至还想要围拢到他们前侧去。

原路撤退,或许是能退出去的!

对方没有骑兵,就算双方步兵奔袭速度一致,崔季明所在的右侧骑兵,还能替队中步兵抵挡一波!虽然估摸损失了不小,但还是能撤的!

如果单是骑兵撤退,对方根本围不住他们的。然而在这次突袭中,步兵占三分之二,崔季明不可能主动抛下这些步兵只带骑兵撤退的!那还打什么仗,她这辈子都可能抬不起头来!

崔季明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撤。

令步兵乘车?然而现在距离车队还有一段距离,怕的就是分开各个小队乘车的时间,就足够对方的步兵追了上来,而且那也并不是战车,只是代步的马车,马匹根本没有穿甲,车身又是木制,根本不能阻挡什么攻击,反而会破坏他们现在撤退的阵型。

然而就在崔季明思考时,他们身后,郓州的城门却吱吱呀呀打开了。为了保护奔走的步兵,而不得不放马马速的崔季明回头看去,就听见一阵好似春雷般的马蹄声,三列骑兵正从郓州城内,快马加鞭,朝他们而来!

崔季明懵了一下。

她以为没有的骑兵,也以如此多的数量出现了。

她也算是上过几年战场,从未想过叛军……或者说是李治平会用这种天方夜谭般的打法。

主军去往兖州,怕是兖州连同附近几座大城,都已经成了空城。而大批叛军则早几日分成步兵骑兵两路,朝郓州而来,步兵可从大野泽登船,顺济水而下。骑兵则从叛军境内绕至郓州。

这个法子最重要的前提,就是对方知晓贺拔庆元拔营突袭的时间——至于突袭的地点是郓州,步骑兵混合的队伍急行军几日能到达郓州,这都是可以清楚预测到的。

北方水军虽战力弱,也几乎派不上用场,但步兵登船,与水军的实力无关。就像是他们的步兵乘车上战场一样,只是借用移动工具而已。顺流而下,不损耗步兵的战力,水军船只上一切水上作战的玩意儿都可以拆掉,甚至可以像济水附近的民户征收渔船,要的不过是能运人即可。

由于行军的路线短,贺拔庆元到郓州的时间,误差最多不会超过两天。

而贺拔庆元与崔季明都不觉得郓州城内有兵,是因为城池内部很难屯兵过多——可若不是“屯”兵呢。这些骑兵不需要设立营帐,只需要一个能坐着吃干粮的地方,只待一两日,相信郓州城还是能藏下不少。

他们提前收粮,根本不是为了紧闭城门后用粮草负隅抵抗,而是给这些只在郓州城内藏一两天的骑兵准备!

不过一瞬间,崔季明几乎已经想明白了对方的打法,骑在马上夜风拂面,她却几乎浑身发抖。

叛军的步兵可早一步顺水漂流下来,就藏于济水对岸,贺拔庆元的耳目再怎么也不会想到河对岸藏步兵。当贺拔庆元前来突袭,位于城墙上警惕的侦察兵必然会先发现他们的行踪,而后在郓州靠近河岸的那一侧城墙上,以火把或联排的灯笼,向对岸步兵发出指令。

对岸的步兵立即乘船,渡过水势平稳的济水下游,朝他们而来。他们为了隐匿行踪不点火把,崔季明看到的灯火,应该是各个船只为了登滩而临时点起的船头灯笼。

如此一来,若崔季明他们不能发现步兵,可步兵先围,骑兵出城击溃他们。

若崔季明他们发现了步兵,准备回撤,那么对方会先在城墙上观察他们的阵型,再决定骑兵出城的时机和队形。

这几乎是个完美且呕心沥血的圈套。

天时地利人和哪一个都少不了!

到郓州与兖州几乎距离相等且能组织船只来往的大野泽;郓州城外打弯且水汽湿重能遮挡对岸的济水。

外头几千当作诱饵抛出的郓州叛军;行归于周可颇为得意的刺探军情能力;弃主城兵马以三倍以上的人数只为围杀贺拔庆元的魄力。

时间是这场战争更重要的原因。因为贺拔庆元突袭的行动,如果晚几天,拖几日,蹲在对岸的步兵,城内估计马挤着马的骑兵,都会在这几天内先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