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赵弘敬汇报,只说聊城打下来了,那两千兵力杀了一半,逃了一半,因为他们逃去博州所以没敢追,没能收编人马,聊城也要啥没啥,赵将军你要是愿意,就派个过去占城。
赵弘敬心里不爽,可如今季子介在军中比他还要有威望一点,他总不能一鞭子抽上去吧。回来庆功的宴上,崔季明一脸奔波的疲惫,赵弘敬却在主位上又说起了他祖上的荣光伟绩,听得下头那些兵将直翻白眼,坐在右手第一位的崔季明满脸无奈。
赵弘敬真是容易摸透,若不是他还算有些带兵手段,早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赵弘敬喝得上头,说几句还不算完,又问崔季明:“子介弟是哪里出身?怎么就不小心当了罪奴呢——”
崔季明扯了难看的笑,一脸不爽的神情,道:“父母家人不在,前几年吃不上饭,习惯小偷小摸了,谁能料到让人抓住了。”
赵弘敬就想听他这么说,道:“唉,父母不在的孩子,总是容易走上歪路。我幼时,阿耶乃是涉县县令,那时候我便听他讲……”
崔季明真想说,我老子,我老子的老子,我阿娘的老子,哦还加上我男人,说出来能吓得你屎尿齐流连声叫爸爸。真是日子活得倒退,如今还特么要听人吹逼自己的县令爹,简直是身家百亿的低调富二代听着小学同学吹逼自己买了宝马三系一样令人想笑啊。
她佯装被赵弘敬说得发怒,掀桌而起,道:“有这一天也是赵将军的赏识,只是某实在不愿在这儿——磋磨!若赵将军惦记着这些日子来季某的苦劳,就请赵将军送我五百兵力,让我自己走罢!”
赵弘敬面上大惊,心里竟然一松。
招了个比他有本事的人进军,他心里自然难受,虽然如今势力范围扩大,却也时时刻刻想提防着季子介。幸而季子介出身低微,如今走了,那可是正好!
赵弘敬故作大方地开口:“既然你要走心意已决,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能拦你。给你七百精兵,你想要去哪里都可以。若是外面不顺心了,回来我们还是兄弟,你还是我的主将!”
在场还等着崔季明杀了赵弘敬的众将士,心里大惊。
这就要走了?不说好了改朝换代干他娘么?不说好了一起打上博州干票大的么?
崔季明拱手道:“今日恰好众将领都在,我只要五百人,自己手下只带两百多人走,谁愿意凑三百人给我,我立刻就走!”
在场那些私下里跟她称兄道弟,说着要支持她弄死赵弘敬的全都不说话了。
他们要的是升官发财,你带五百人走能干个毛线?
竟只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他职务是千户,名叫张富十,年纪不过比崔季明大三岁,干瘦干瘦,是赵弘敬收编的农民起义军之一。
崔季明预想的是没人跟她走,如今竟然还真有人站了出来。更何况这张富十与她私下并没有太多交流,她听说过这人打仗也是个硬骨头而已。
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招揽到了一员大将。
张富十将自己的千人中,挑出来三百左右有经验却不油滑的老兵,和崔季明手下几千人中她早早预先挑选好的两百人一起,在赵弘敬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挽留中,离开了元城。
张富十寡言,渔夫出身,做过和尚做过乞丐,属于那种不说话,下手却特别狠的人。他一是不求守成、不求发财,只想出人头地,要赵弘敬这种自称上等人的人也对他弓腰,憋着一口气,跟着崔季明来的。
崔季明路上问他:“听闻横野军又换了主将,决定要来攻打咱们的魏州了?”
张富十骑在马上,点头:“听闻是,横野军都换过不知道多少次主将了,也不知道这次会打成什么样。”
崔季明一路上没有问他有何所求,也没说什么以后一起坐享金山银山的话,往元城东北方向趁着夜色行了几十里。在曾经朝廷修建的石灯已经东倒西歪的旧官道边,张富十看向了那片亮着火光,约有两千人的营帐,惊得合不拢嘴。
崔季明什么也没说,他却觉得他来对了地方。
七日后,滑州的横野军攻打魏州。
半年多以来几乎由季子介亲手带兵,少了她,居然连能守住那么久的魏州也眼见着要失守。赵弘敬只得再回到一线带兵,少了季子介夹在兵将和赵弘敬之间,矛盾变得更直接,赵弘敬竟觉得压不住手下的兵了。
而横野军这次的攻势也相当强势,就在赵弘敬万分惊慌,甚至弃了魏州直接逃亡元城的时候,矛盾愈发严峻,几名手下将士夜袭赵弘敬,赵弘敬侥幸保住了命,立刻叫人砍下那几个将士的脑袋,挂在营帐外,一时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