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心里总有一种“我要是努力努力也能做到”的心态,是一贯更喜欢天才型的棋手,喜欢猜测不到和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
于是,棋风极为跳脱的妙仪成了公认的鬼才棋手。她下棋的套路大概就是突然一招,对手与观棋者甚至都不明白她是为什么要在这里走这样一招,外头复棋的大棋盘下一群老手的猜测纷纷。她一会儿显露出应有的水准,一会儿又如稚子一边拿子随便乱放,落子又快,好似背后有灵指示,老天爷告诉她该怎么玩。有一小部分对手还能在棋局结束之后,后知后觉的好像摸到了她这样下的道理;然而更可悲的是一大批和她对弈的棋手,最后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就稀里糊涂的输了。
然而这名声不但传到了战乱之中的南地,也传往了长城旧址之外的北方。因为突厥持续冲击,边关虽不像几年前那般陷入你死我活,但仍然局势紧张,兆不得不按军令提前去往朔方。那时妙仪遇袭一案闹得也大,她在家中许多日都没能出门,兆几次想过去拜访,不知道是迈不出脚步,还是觉得自己在找理由见她。
康将军说的也没错,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拿什么去求娶崔家嫡女。
然而当妙仪的消息传到了朔方一代,当因为雕版印刷方便而传阅天下的棋谱也在朔方附近有售,兆虽然不是很会下棋,却几乎也收了一整套的棋谱,裸在帐内枕头下。只是他看不太懂,上头也没有什么她的字迹,兆想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个什么劲儿。
然而很快战事上就让他没有这种闲心的余地了,着急召夏辰回到凉州,主要原因就是伺犴被人毒杀帐中。他膝下虽有两三个孩子,但年纪都还小,根本难当可汗之位。南突厥之前算作是大邺的附属国之一,薛菱与殷胥一致决定扶持一个伺犴的长子的上位,然后大邺以保护附属国的名义出兵。
可贺逻鹘的动作比他们更快。
南突厥就是典型的伺犴一人撑起半边山,他自己担任国主与大将,之前也在殷胥的支持下向北攻占过。殷胥当时有意想让伺犴培养一些能主持场面的主将,然而游牧民族大多都会任用自家的亲戚为主将,伺犴因为和贺逻鹘反目,早就不相信血缘关系,他固执的要自己一直手握大权。
南突厥又不像大邺这样有完备的朝臣决策体系,贺逻鹘也显然明白伺犴只要一倒,南突厥必然散架,于是用尽了手段,终于成功了。
夏辰虽然已经带兵进入南突厥境内,然而大半个南突厥都已经在如今被憋屈太久的北突厥踏遍。之所以说憋屈,也是北突厥自己作出来的憋屈。
北突厥开始贯彻吐蕃那样的奴隶制度,全民九成以上的人口都是农奴或军奴,这其中还有最次等的用来祭天的下奴,而后不到一成的人口,基本都是贵族、萨满和极小一部分通商者、官员。
退缩到如此北的位置的突厥,本来环境就恶劣,再加上分类细致的阶层关系,为了供养国家,对下层也实行着严苛到疯狂的杂税徭役。本来突厥就等级森严,但当时的地域辽阔又靠南,就算是这样内部矛盾不断还能保证上层的生活,但如今波斯被阿拉伯王朝全灭,北突厥迎来了新敌人。
他们也被大邺称为黑衣大食,几乎波斯人的身影就从西域之路上消失,却而代之便是这些黑衣大食。
他们的辉煌绝不亚于大邺,这些阿拉伯人一面在广州落足,一面又和大邺在陆路上沟通。
大约五六年前大邺派贺拔庆元回收西域的时候,因为当时国力并不是十分强盛,于是只收回了大半,还有一小半在北突厥手里。贺逻鹘当时是满心欢喜,拼命发展那一段区域,也将整个北突厥的中心西移。这一移不要紧,正好怼在大邺和阿拉伯王朝之间了。
这几年,富饶的波斯被吞并,正是阿拉伯王朝的全盛扩张时期,兵强马壮,贺逻鹘被打的相当惨。
这是相当一方面的压力,还有东部北部的严苛气候,奚与契丹的叛变,阿拉伯王朝开始的天主教渗透,想要参与大邺政治叛乱却被打回来的损失等等。贺逻鹘被逼的实在是没办法了,北突厥境内越是怨声载道他用更大的力量镇压内部,屠戮农奴,苛政苛刑。
然而并非像大邺境内,镇压往往伴随着起义。北突厥内部居然就这样被奴役了下来,百万的奴隶就这么活了好几年。可贺逻鹘可没什么得意的,一个个奴隶都已经衣不蔽体满心麻木,然而北突厥的生产力也较其父颉利可汗时期锐减到三分之一。
一点能种地的区域,收获粮米都是一株拿到的比种子多几倍罢了;养牛羊,养马,死亡率在一半以上,还时常爆发疫病;再加上贵族向下实行的酷刑和对黑色大食们的战争,四处都是因刑法没舌头、因战争没胳膊手指,浑身土色,头发被剃光,穿着单薄的毛皮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