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明道:“别争了!孩子都让你们吓着了!既然都要说了,就该说个明白的。”她一只手抱住博,拿着博的手,让他的手对着刁琢,道:“现在博知道阿娘是谁了吧!不过并不是阿娘被赶出宫去了哦,博的阿耶是安王,是你刚刚叫世父的这个,所以你才会觉得跟跟你长得也很像吧。”
崔季明努力解释道:“当年安王跟安王妃有了小小博之后,因为我们大邺需要一个厉害的小孩子来做太子,所以就选了博。太子都是要在宫里长大的,从小跟皇帝生活在一起,所以博真正的阿娘阿耶就离开了王宫,而博在宫里,跟着皇帝一起学习,跟着大母一起长大。然后管皇帝叫阿耶了。”
她本来以为解释可以让博心安的,却没想到博一下子就明白了重点,神情愈发惶恐起来了,紧紧抱住了崔季明的脖子不撒手,半天才道:“所以是阿耶阿娘把我送人了么?”
一下子屋里四个大人着急的齐齐开口:“不是不是!”
博已经有些吓到了,好像别人的身份都变了,就只有季将军还是季将军。他紧紧攀着崔季明不肯下来,一会儿又朝殷胥伸出手去,说是不肯相信,更像是试探性的确认,可怜兮兮的喊道:“阿耶抱我。阿耶!”
殷胥闭了闭眼睛,似有些不忍,却又接过了他,将他放在地上,将他往前推了两步,轻声道:“博,我不是阿耶。这个是阿耶,这个是阿娘,你叫一声。”
博主要是对于泽的存在没太有感觉,对于刁琢还是有些期盼的情感的。
泽摇了摇头,轻声道:“胥,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殷胥道:“他应该知道自己的阿耶阿娘究竟是谁。”泽这样从小在父母身边长的孩子,是永远理解不了这种感受的吧。殷胥一面又有些心疼阿博这样的反应,一面又觉得这会儿吓到了不要紧,跟阿耶阿娘在一起久了就好了。
博一直在往后缩,半天憋出了一句:“真的是我的阿耶阿娘么?”
刁琢点了点头,缓缓展开一个笑:“博寄过来的所有的信,阿耶和阿娘都读过的,里面有哪些错字阿娘都背过了。”
博心思通透,看得出来眼前的人目光里对他的感情,殷胥的手摁在他背后,他想了想,仍然躬身下去,行了个给晨昏定省的礼,道:“博见过阿耶阿娘。”
泽说是抗拒,更像是他怕自己真的成为了博的阿耶,他就很难放手了。对于大局和未来来说,博留在宫内都是更好的选择。从他今天这种种表现来看,宫内将他教养的极好,殷胥和很多人也都很疼爱他。说不定跟他们出了宫,天南海北的到处跑还会落下课业,折腾病了。
刁琢点头,泽却没有回礼,他下定了决心,闭眼坐在了原地没有动。
博道完了之后,立刻又回过头来,抓住殷胥的衣摆,邀功似的小声讨好道:“阿耶我说完了。我说完了。”
崔季明只觉得殷胥身子都在哆嗦,她只能靠过去,紧紧抓住殷胥的手。殷胥用力的回握了一下,才找出再发声的力气,道:“博是不是想跟阿娘阿耶回去呀?如果想的话就可以跟阿娘阿耶回家呀——”
博面上惶恐一下子被放到最大,紧紧抓着殷胥的衣袖。他想大喊“不要”,却不敢说出口,他感觉得到刁琢和泽的目光,他只能摇了摇头。
殷胥却装作没有看见:“几年都没有跟阿耶阿娘见面不是么?你不是有很多的话想问阿娘么?不是说很想阿娘么?你跟阿耶阿娘说说话去。”
他推了博一把,博回头去不知道该怎么说,站在了原地,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圆圆的腮上全是泪水,紧紧抓着自己衣袖死命摇头。
泽不忍道:“殷九——你为什么要这样!”
殷胥叹气:“阿兄不懂罢,我小时候常常想,要是能让我跟父母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一同长大,我真的是愿意付出很多很多的代价。我可以不要眼睛,可以一辈子说不出话,就是想。大了他就明白了。”
泽一锤桌子,急道:“你怎么就没明白,我们夫妻俩如何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对于博来说,你就是亲生父亲!你这样才是抛弃他!”
殷胥面色白了白:“不、你们才是一家人。三郎,我们先走吧。”
泽忽然想起来,修或他与林太妃的会面,宫内偶尔团聚,他从来就不试图参与。他羡慕别人的一家人,也分的很清,对他而言,他始终觉得自己是让博和父母分离的那个恶人,始终过不了这一关。
泽心里叹气,说他杀伐决断也罢,冷面无私也罢,他却会在这种地方有自己无法抵挡的心软,有跨不过去的坎。想想小时候殷胥从三清宫内接出来的样子,想想宫内那个薛菱与他母子团聚的美丽传言,想想一面是对他完全漠视的殷邛,一面沦为奴仆不敢言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