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第二次杜先生被挂在马上了。
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
宋良阁两腮都紧紧的缩着,声音嘶哑的好似在最后通牒:“都给我滚回去!陈青亭,你回去——苏州来人找你了!”
陈青亭也年岁小,人吓得呆呆的。
江水眠忽然像挨了一闷棍。她多年前刚来到这个民国的时候,还记得这个时代的残酷,还保持着随时随地和人拼命的警觉与锐利。然而宋良阁养她这几年,她竟已经觉得世道安全了,几乎忘了这年头人命并不太值钱。
杜先生的命,就没有某些人的一点面子值钱。
江水眠看宋良阁翻身上马,黑马养了好多年,有了灵性,撒开脚在大街上狂奔而去。她拽着陈青亭,叫醒似乎冻硬在原地的众人,急急忙忙的往公寓赶。
一进门,就听见许妈在厨房,要去了命似的哭声。戏班的小子们连鞋也没换,往里横冲直撞,喊道:“许妈,怎么了许妈!”
许妈连忙收声,噎的打了个嗝,哑着嗓子:“没事儿没事儿!你们先上楼!”
江水眠想拦着他们别过去,但已经乱了套,陈青亭先着急的往厨房跑去。屋里一地水淋淋的鞋印,她听着陈青亭跑过去也没有什么呼救,家里应该没进歹人。
江水眠殿后,她反锁上门,听见许妈哭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推了鞋柜挡住门,先从门边的长箱里摸了一把小梢弓,手指捏了三枚箭矢,小心翼翼的往厨房靠过去。
走进厨房外的饭厅,许妈坐在凳子上眼肿了,旁边站了个黑棉袍带毡帽的青年,也是眼肿着。饭厅里一片死寂,大家都像是不会动了,只有陈青亭慢慢的坐在了凳子上,没有坐稳,凳子一滑,他想扶桌子没有扶住,跌坐在了地上。
风猛烈起来,刮得饭厅的玻璃颤抖,那个黑棉袍青年半晌才又重复了一遍:“班主没能熬过去,今日早晨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