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拥有这么高级技能效果的装备,对方怎么会有?她下意识看向方鸻手中紧握着的权杖——那权杖的模样有点像是无知者的傲慢权杖,她在公会中见过不少这件魔导器的样子。
但又不完全一样。
她确信方鸻之前是没有用过这件东西的。
而那权杖在后者手中,微微闪烁着光芒,正是魔力的网络显现之后遗留的以太效应。
那亵渎行者倒在地上之后。
他的血肉自动化为一道道利箭,射向方鸻,那正是亵渎行者独有的能力——鲜血诅咒。
其受到的伤害,会用独特的诅咒形式结算给伤害施加者。
而诅咒伤害,不会触发任何护盾效果——
只是那血箭还没靠近方鸻,就全部消弭于无形,在红叶眼中它们好像忽然燃起一团白色的火焰,在半空之中灰飞烟灭。
她楞了一下才认出这是什么能力。
纯洁之心!
那是米莱拉的牧师特有的被动技能。
它只有一个效果,免疫诅咒。
这个技能,可以说是一切邪教徒与黑暗力量的最大克星之一。
但红叶目瞪口呆地看着方鸻,以及对方胸前那个闪闪发光的胸针——因为牧师的力量,不可能出现在装备上。
除非圣物。
但即使是圣物,也不会被交给没有信仰的人使用。
何况米莱拉的圣物,是生命权杖。
“纯洁之心!”
顾不得地上哀嚎的同伴,那手持细剑的拜龙教徒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开什么玩笑啊?
作为拜龙教徒,他自然毫不意外也是一个堕落者——他是一个诅咒剑客,而这个职业方鸻固然不认识。
但只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此人在纯洁之心面前下场如何。
对方带着点恐惧的神色看着方鸻胸前的纹章。
两人皆是地下教会的精锐,虽然自知还比不上上面的永生者们,但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碰上这么一个古怪的家伙。
内线的消息说这一次塔波利斯骑士团进入这个幻境之中的人不值一提,唯一有些棘手的可能只有那个四阶的领队。
但据说对方已经被龙火公会的人解决掉了——
那么面前这个家伙又是从那里钻出来的怪物?
对方绝不可能是米莱拉的牧师,米莱拉的牧师都是非战斗成员,平和的治愈者,而对方之前展现出的那个能量护盾,就差点把他吓了个半死。
没有四阶以上的能量工程师,怎么可能拿出那么恐怖的能量护盾来?
而四阶以上的能量工程师,怎么会还有纯洁之心的?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圣物?
可那人仔细看了看方鸻手中的节杖,怎么看也不像是米莱拉双蛇缠绕的生命权杖的样子。何况什么时候生命权杖能被一个能量工程师随随便便使用了?
那又不是手电筒,拿着就能用的。
但他微微后退一步,仔细看去,才总算认出方鸻胸前那个纹章的来历:“等等,那个是……”
“那是那个女人……的……”
他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方鸻,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米莱拉的无悔印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方鸻十分平静地看着这家伙。
“我们是穿过棋局的迷雾,来到棋盘之上的这一头,”他淡淡地答道:“来下完这局棋的人,这棋局之上的最后一手。”
他举起权杖。
“这一手。”
“叫做将死——”
那人脸色一变,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就跑,但他身后只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律言,震慑。”
……
“我们到了!”
雾盾庄园遥遥在望,但方鸻没有等来人群的欢呼,他回身看去,看到哈格斯顿公墓区的大街之上,黑压压的人群泾渭分明地站在那里,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线。
人们在那里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与希尔薇德,倒映着天边的火海,滚滚浓烟,一张自城市上空垂下的金色巨网。
一幅画,将时间定格在此刻,鸦雀无声的人群,使得这一幕在方鸻眼中格外印象深刻。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纵使是无形的手在梦境之中拨动指针,让三十年前发生的一切不再与命运的轨迹重叠,但终究还是到了梦醒的时刻。
一道涟漪在黑压压的人群中荡漾开。
站在最前面的那些人脸孔正在变得苍白与憔悴,形如幽灵,它们眼中的灵魂之火,如今也只剩下迷茫的守望。
三十年至今,一道无形的力量还是将这些多里芬的亡魂们约束在此。
但或许并不是无用功。
在方鸻视野中,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那个个子并不高的中年男人,微微有些发福,秃顶,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死者的瘀斑,微微弯下腰,向他鞠了一躬。
然后是那个头发好像是枯草一样的女人,牵着她女儿的手——一个小小的,有些瘦弱的骷髅,微微向他躬身。
那些他拼尽全力在幻境之中救下来的每一个人。
他们皆在向他折身行礼。
人们行完礼,身形逐渐化为飞散的光点,有些人甚至在转身走回人群,因此光点汇聚成一条光流,浩浩荡荡,飞上半空。
那像是一场散尽的筵席中正在离场的人群,人们还保持着最后的体面与从容。
一些光点从天空之中缓缓落下,仿佛下雨。
一团融入希尔薇德手中悔恨节杖之上。
一团融入方鸻胸前无悔印章之上。
希尔薇德走了过来,将手中的节杖交还给方鸻。方鸻接过节杖,节杖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握在手中,多了一些沉甸甸的分量。
就是这个时候。
两人身边的幻境开始斑驳脱色,像是一面碎裂的玻璃,整个幻境都坍塌下来,化作无穷无尽的黑色烟尘。
方鸻好像听到滚滚烟尘背后龙之金曈愤怒的尖叫声。
“人类小子,你给我等着,那个该死的女人……”
烟尘四散。
露出一张办公桌。
一面向湖光的窗户。
一间静悄悄的办公室。
窗外的银月,正静悄悄爬上窗台,走进屋内,在地毯上,印下三人的影子。
桌上的文件,有些凌乱,像是才被人翻弄过。那是一份名册,上面书写着三十年前的斑斑血泪。
不远处的墙上,钉着几个少女的画像。
每张画像边,都挂着一枚染血的胸针。
而最靠外的那一个,音容笑貌,言犹在耳,只有她旁边的钩子上,空空如也。时间的指针似乎在这里走的格外的慢。
方鸻在看希尔薇德,贵族少女也正在看他,三人所处的位置,仿佛还是一刻钟之前,并没有任何变化。
仍旧是黎明之前的午夜。
森林之中寂静如故。
外面走廊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但方鸻并没有在意,他只小心翼翼地合上手中的名册,然后将它放回桌上。名册上的最后一个名字,在月光下似乎也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希丝——
一张信笺从名册之内滑落下来,它好像一直在那里面,但他们先前并没有发现。方鸻用手轻轻接住那信笺。
那是一个男人写给曼洛的一封信,信纸仿佛经历了几十年的时光,微微有些发黄,但它被压在名册最下面,被压得十分平整
仿佛连时间都小心翼翼地保存着它。
‘尊敬的院长先生,我女儿已经有一周没有回家了,我十分着急,请问她还在学院吗?不是不是因为接下来的庆典,有什么安排?’
方鸻将信折好。
小心地收在身上。
希尔薇德仔细地看着他的动作,之前的一起对于两人来说好像是一个梦,但方鸻胸前闪闪发光的独角兽胸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