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着时节,也是进入梅雨季了。在过去两个月时候里,永嘉府境内几乎是星雨未降,旱情颇为严重。看到有下雨的样子,林缚也颇为高兴,田里的麦子也需要这一场雨抽穗,但周同那里的军事行动会大受影响,再往后也意味着东海将进入风暴季而暂时封航。
稀稀落落的下了一阵雨,半炷香的时间,地面还没有完全浸湿,就云开收晴,完全不过瘾。
“这雨下的,聊胜于无……”林缚搓着手,转回身跟高宗庭说道,也没有兴致将残局再进行下去。
“各地旱情都严重,便是淮安府夏粮收入也会因为旱情而减少许多……根据各地搜集来的情报,浙西大旱已经成灾,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极好的消息,奢家今年不但不能从浙地获得更多的补给,甚至还得吐出一些粮草储备,要防备地方出现民变。但河淮的旱情,使得黄河从河中府往下,最浅的地方都能趟马过河,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啊!”高宗庭说道。
“不管封不封锁,往山东还要多派探子。”林缚说道:“黄河两岸旱情严重,使水位大减,这本身没有什么可怕的。要是燕胡想借水位低浅派兵趟过黄河,也只能是小股骑兵,不然的话,入夏后一场暴雨就会使水位激涨,会给他们带去太多不可预知的风险。但恰恰如此,以为黄河在夏秋时是天然屏障,也会使山东放松警惕,这才是最大的凶险!”
以往燕胡骑兵只能在冬季封冰之后,才能越过黄河南下,进入江淮平原。
在二月下旬,燕胡南侵兵马纷纷退回到晋南、燕南,大多数人,包括青州诸人在内,都认为在入冬之前,燕胡不可能再次大举越过黄河南下。青州要利用这段时间,以阳信城为核心,在朱龙河南岸修筑大量的防垒。
但在燕胡控制晋郡及燕冀之后,特别是燕京滞留数以万计的,专为宗庭修造宫殿、皇陵的匠户给燕胡得去,只要燕胡能在黄河南岸占领滩头阵地,是有能力在黄河上搭设栈桥以供大军通行的。
林缚就怕青州诸人及梁家警惕心不够。
高宗庭转眼看向窗外收晴的远山,淮东有许多方面颠覆了传统的思维。
淮东军司所属的军情司,除了专司军事情报搜集、分析等事务,更依赖各级战训学堂及军司所属其他机构,对各种作战方案进行剖析,还专门成立战术研究室。这种种措施,一方面有个完整的体系,保证淮东军将领都能得到相对较充分、成体系的战术素养培养,不用通过血腥战场,也能得到成长的机会,也使得淮东军司对将领的掌握深入到基层武官,杜绝了私兵化的问题。另一方面,淮东将领所提出来的诸多战略战术设想,也提前在内部得到一定程度的检验,不再单纯的依赖将领个人的才干与经验指挥作战。
比如燕胡兵马有没有能力在夏秋季大股渡过黄河南侵的问题,淮东军司内部就进行充分的消息搜集与作战推演,而江宁御营司以及河淮防线诸镇,还只能依照经验进行判断——这里面高下之别就异常的显著。
天下亿万人,才识卓越之人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但是在林缚身上,高宗庭看到有着太多跟当世才识卓越之人不同的东西,心想,也许是这些,才使得淮东带着强烈的有别于世的特质,而能够强势崛起吧?
这时候,有马蹄声由远驰近——在淮东所辖区域,城里禁止驰马,除非有紧急军情传报——听着马蹄声急促传来,高宗庭快步走出去,片刻后即回,手里拿着信报,边走边说道:“温岭守军正撤出,往回浦而去!”
“可惜啊,奢家终是没有勇气踩进这个坑来!”林缚淡淡一笑,说道:“要各部照着计划行事就是!”
高宗庭笑了笑,他们确定是希望奢家从浙西抽兵增援东线,将防线撑到永嘉、台州一带与淮东进行更残酷的军事对峙,那样奢家在浙西必然会露出破绽,而江宁不管藏着怎样的心思,都会极度渴望将西线的防线恢复到去年三月之前的位置,到那时候,奢家就会更加难过。
相比较之下,奢家在东线的防御收缩到仙居、天台、临海一线,形势相对就要好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