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虎、周胜与田苏将随身刀弓解去,随孙壮跟着驰过来的十数骑往汉水边驰而去,孙壮的扈骑则是往南面的营垒驰去,并不与孙壮他们同行。
往东驰出三四里路,都能听见汉水滔滔水声,蓦然看到河畔一座断崖山下停着一大队骑兵,相比较淮东的其他骑兵衣甲,这队骑兵衣甲及氅衣的襟边都为特殊的绛红色。
罗文虎即使还不能完全搞明白淮东军的衣甲样制,但也能猜到眼前的骑兵实际是为枢密使,崇国公的宿卫骑兵,抑不住欣喜地问道:“枢密使在前面?”
“废话真多。”孙壮说道:“过去不便晓得了。”
罗文虎这时才知孙壮为什么一路都不透露什么。崇国公离开行辕之后行踪机密程度不亚于淮东最高机密,断然不可能提前告之中下层将官的。刚才因为给勒令解去兵刃的不快与担忧一扫而空,罗文虎当然知道会有机会与林缚见面,也暗中期待了很久,但没有想这么快就能见到淮东军的缔造者。
策马往断崖矮山行去,断崖之下便是汉水江滩,江滩很宽,差不多有三四里纵深,河水反而显得极瘦,河面上还有浅沙浮出。罗文虎对水战没有太多的心得,但看到这处水面,看到数点浮出水面的淤沙,也知道这不是淮东水营能发挥战力的地方。有数十人就站在江滩之上,远望去细小如蚁。
江滩上的苇草早就给纵火烧去,焦黑一片,罗文虎、周胜、田苏随孙壮下了江滩上,才发现江滩根本没有路可走,泥滩上水洼处处,淤泥很深,远处数十人这时候也从烧焦的苇根间往这边走来。
罗文虎不难看出众人围护、居中的那个青年便是当朝军政大权集于一身的崇国公,枢密使林缚。只见他赤足提鞋而走,衣襟挽到腰带上,裤管上沾满了泥浆,他身旁不是旁人,正是刚受命权知随州府事的王相。
罗文虎倒没有想到王相今日也奉命来见林缚,见他也是赤足而走,泥滩淤泥很深,王相一介文士,走得辛苦,还时不时要旁边的林缚搀他,周遭都是淮东的文武将臣。罗文虎心里疑惑,林缚也应该刚从石城北上,经历龙嘴山应该是往樊城而去,没想到他会停下来爬这泥滩……
林缚走到岸边,看到孙壮,笑道:“你倒是走得不慢,还以为等你要到午后呢!”又看向罗文虎,笑道:“你便是罗秀才?王相倒是屡屡赞你,铁松溪一战打得很漂亮啊!”
“无杆爷、刘制军、曹指挥他们,铁松溪不是文虎能守的。”罗文虎行礼道:“文虎不敢居功……”
“有功不居太谦虚也不好,铁松溪一役,诸将卒戮力同心是一个因素,你指挥周全也确实有功。我等会儿,与宋公、胡公、宗庭以及王相他们,要听一听你的指挥心得。”林缚看着罗献成这位初受重用,后因有野心接罗献成之位而给踢到一旁的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向罗文虎身边的周胜与田苏,笑道:“周胜、田苏,淮东勇卒也,阵前连斩二十一敌,今日简宴,我来给你们授勋!”
周胜、田苏没想到能随孙壮、罗文虎来见到传闻的南朝第一权臣东海狐,心儿都飘到没影儿了,这会儿激动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没想到林缚能知道他们的名字,甚至没见过面便能认出他们来,又激动得手足打颤。周胜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没苦娃子杀得多,才捡了十七颗首级!”
“不过你阵前斩杀一员敌骑佐领,敌骑骑领可是旅将一级的敌将啊,这个功劳可不小。”林缚记忆力甚好,读过铁松溪一役的报告,诸多细节掐指便能道来。
王相也是初次来见林缚,也能看到旧主罗献成与林缚之间的巨大差距,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对于中下层将官来说,需要更简单,看周胜、田苏二人激动的样子,以后还会不为淮东军奋死杀敌?便是罗文虎见过世面,要镇定一些,大概也为林缚这么快就接见他,又如此肯定他的用兵之能而激动不已吧!
千百年来,无论或文或武,能人辈出,他们有野心追求权势,但说到根本,还不是人活一世,还不是想自己的才干能得到施展?
林缚坐下来洗濯泥足穿好靴子,再爬上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