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北放下茶杯,手指在茶几上敲了敲。每年一百万大洋的进项,这个数字可不少,似乎值得一试,至于与同盟会的“友谊”么,似乎可以另想办法,何况现在同盟会已拿不出钱购买军火。
见总司令沉吟不语,王轩耐心的等了片刻,看见谭延闿使过去的眼色,于是迟疑着说道:“其实,来的路上与祖庵攀谈,言语间提到军火事宜,现在湖南巡防军也在四处求购军火,听祖庵的意思,湖南要一次购买五十万大洋的军火。”
“哦?”
赵北向谭延闿望去,“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果然有道理,只不过,这谭延闿当真只是为了军火的事情而来么?如果真是如此简单的话,总司令也不会深夜接见这位君宪名士了。
湖南,和广东比起来,那也是一池浑水,斗争的势力不比广东少,只不过表面看来没有那么激烈罢了。
但这只是局外人的看法,作为局中人,谭延闿最近一段日子以来一直焦虑不安,因为湖南的局面太复杂了,不是湖南人自己可以摆平的。
自从湖南宣布光复之后,共进会与立宪派的明争暗斗就没有停止过,虽然两派明面上还没撕破脸,但实际上已是泾渭分明,各有主张。
共进会急欲南进云南,因此加紧扩军,派捐派饷,田赋是不敢加了,于是就在工商业上打主意,各种名目的捐税纷纷出笼,摆上了省议院的会议桌,要求议院尽快批准这些新增税目,以解决军政府扩军所需军费。
但是共进会的做法严重损害了湖南立宪派缙绅的利益,这些缙绅中的不少人都投资工商业,湖南的矿山、铁路、轮船公司甚至是粮食加工业,都可以看到立宪派的身影,当初他们之所以呼吁清廷君主立宪,就是为了免除工商业重赋,获取最大经济利益,可以说,经济利益的驱动是他们投身立宪事业的根本原因。现在好不容易建立了议院,轮到这帮立宪派缙绅自己做主确定税率了,可是共进会却一点也不为缙绅们考虑,这些税目一旦在议院表决通过,那就是自己拿刀割自己的肉,谁不疼呢?
所以,这湖南的省议院就迟迟建立不起来,在立宪派的掣肘下,湘省议院一直在“筹备”中,议院立不起来,共进会的那些税目也就得不到通过,不能名正言顺的开征赋税,这湖南的立宪派缙绅是打定主意要用宪政精神来维护自己的利益了。
可是共进会并不把省议院放在眼里,眼见这议案迟迟不能表决,共进会决定抛开议院,自行解决问题,于是,大批“劝饷官”、“劝捐官”被派到了各地,在那些工商企业里颐指气使,又是查帐又是清捐,弄得是鸡飞狗跳,怨言四起,湖南的立宪派坐不住了。
湖南立宪派与其它省的立宪派不同,他们手里拥有一支实力可观的武装力量,叫做“湖南巡防军”,这支部队由前清军巡防营整编而来,共进会光复长沙之后,由于急于确立在湖南的优势地位也默认了立宪派对巡防军的控制。
但是仅凭这支巡防军跟共进会的革命联军硬碰硬,这也是在赌博,湖南立宪派心里没有底。
考虑到共进会的军火主要来源于汉阳兵工厂,于是湖南立宪派决定派个代表去武汉,向共和军方面求助,请总司令“解湘民于水火”,对共进会实施“武器禁售”。湖南共进会不比福建的同盟会,同盟会除了向湖北购买军火之外,同时也可以向日本商人购买军火,所以,在湖南立宪派看来,只要解决了这个军火问题,共进会就成了没牙的老虎,或许就可以和和气气的说话了。
这也是釜底抽薪的办法,和广东的张人骏都督想到一块去了,于是当王轩的电报一到长沙,谭延闿立刻动身出发,赶到武汉与王轩会合,两人一同拜见总司令,希望总司令能够深明大义,以实际行动证明革命党人对“实业救国”的支持。
见总司令看了过来,谭延闿点了点头,说道:“湖南光复未久,各地会匪横行,仅靠原来的那些团防局已应付不过来,现在只能指望军队弹压地面,可是巡防军武器弹药匮乏,湘省武器弹药向来仰赖鄂省,革命军兴后,鄂省军务繁重,顾不上向湘省供应武器弹药,现在巡防军的兵丁中不少人还拿着当年湘军用过的前膛枪,至于大炮,除了些老旧的架退炮外,剩下的就是劈山炮、蛤蟆炮,这也是当年湘军的装备。今次鄙人来鄂,正是为了这军火之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