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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这顶“山东都督”的帽子是赵北给的,所以王占元对赵委员长是感恩戴德,当赵北取代徐世昌成为民国大总统后,王占元是第二个拍发贺电的北洋大员,至于第一个拍发贺电的北洋大员,则是另一位北洋降将、黑龙江镇守使卢永祥。

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此次赵北以总统身份南巡山东,王占元当然要率领山东文武官员亲往火车站迎接总统大驾,这仪仗也是摆得相当隆重,济南全城的名士缙绅、社会名流也都遵照王都督令赶到火车站,恭迎赵大总统。

现在,王占元就坐在济南火车站的一间候车室里,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候着总统专列的到来。

之所以心里忐忑不安,只是因为一封电报,一封由陆军部拍过来的电报。

这封电报是赵大总统南行前夕从陆军部拍到济南城里的,拍报人是陆军部次长蔡锷,由于是特级专用密码,王占元不得不亲译,但是译出来的内容却让他有些吃惊。

电报的内容也不复杂,蔡锷向王占元建议,鉴于山东局势稳定,山东的军政府可以解散了,山东省应该首先实现所谓的“军民分治”,也就是军务与政务分开处理,如此一来,“山东都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因此,蔡次长建议王都督,主动向中枢请辞,辞去“山东都督”一职,改任“山东督军”,以后专管军事,至于山东省政和财政,应该交由省长和省议院全权处理。

“军民分治”,最早是袁世凯提出来的,但是却无人响应,当初赵北还是湖北军政府都督的时候,他也是反对军民分治的,但是现在,作为一国元首,赵北似乎也打算提倡军民分治了,毕竟,由一个人同时掌握着军权和财权,这不利于贯彻中枢的政策,任何一个雄才大略的国家元首都不会允许这种局面长久持续下去,收权是必须的,而收权的第一步,就是军民分治,尤其是这个财政权力,更是必须收回中枢手中。

对于王占元来讲,这个山东都督的宝座还没坐热呢,现在就有人来“建议”他辞去都督一职,这确实有些士可忍孰不可忍的情绪,但是另一方面,王占元也深知,他这个山东都督是比不了广东都督、安徽都督的,他手里没有多少军队,可以作战的部队现在大部分还在南京一带逗留,暂时不可能调回山东,就算是调了回来,也未必有胆量与中枢对抗。

王占元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妥协,不过妥协之后中枢会不会践诺,他的心里完全没底,所以这心情一直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在无意之间得罪了赵北,不然的话,这一次陆军部为什么先拿他祭旗呢?虽然拍电报的是蔡锷,可是这改“都督”为“督军”不是小事,这涉及到权力的重新分配,如果没有赵北的点头,蔡锷也是不可能拍这封电报的。

为了以防万一,王占元不得不想办法拍拍赵大总统的马屁,此次在火车站恭迎赵大总统,王都督是准备了不少礼物的,金条、古董自不必说,戏子、歌女也准备了一些,都是济南城里戏班、茶馆的名角。虽然在共和军里呆了不少日子,不过王占元一直处于落魄的境地,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所以他确实不清楚赵大总统的偏好到底是什么,是喜欢听小曲,还是喜欢更直白一些的消遣?王占元没有把握,所以,干脆两手准备,这个办法是失意政客袁树勋教给他的,而作为回报,王占元也答应,如果赵大总统“龙颜大悦”,就举荐袁树勋担任山东省长。

作为王占元现在的幕僚长,前任山东都督袁树勋就陪着现任山东都督王占元坐在候车室里,两人都是心思重重,也没什么兴趣说话,倒是那个山东机器局总办戴修国与一名德国商人相谈甚欢。

戴修国是赵北指名要王占元带在身边的,此次赵大总统巡视山东,主要目的就是视察山东机器局,那也是清廷开办的一座兵工厂,就设在济南,革命之后,兵工厂总办换了好几个人,这个戴修国上任不过数月,但是他一直在山东机器局任职,对该厂事务比较了解,所以赵北想直接让这个人跟他见见面,看看是否胜任总办的工作。

至于那个德国商人,却也不是普通商人,那是一个军火商,中文名包尔德,原是一名德国陆军少校,1900年作为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的副官在北京、天津一带逗留过一段日子,并在这段日子里发了笔小财,随即就选择了退役,在天津德国礼和洋行入了股,成了这家专卖军火的洋行的股东,前段日子南北大战,礼和洋行趁机捞了一笔,赵北就任民国大总统后,打算整顿兵工事业,礼和洋行也从陆军部那里接了笔订货单,于是将包尔德派到济南,到山东机器局实地考察,看看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新式机器,此次赵北巡视山东,点名要戴修国在火车站拜谒总统,这个包尔德不肯放过巴结总统先生的这个机会,于是也跟了过来。

包尔德的积极不是没有意义的,作为德国军火商,他很清楚现在的中德关系,为了拉到更多的定单,他必须与这个国家的元首建立起稳固的私人友谊,礼和洋行固然是德国军火商中的翘楚,但是作为礼和洋行的竞争对手,德国捷成洋行也经营着精良的德国军火,只不过,礼和洋行的后台是克虏伯军工集团,而捷成洋行的后台则是艾哈德军工集团,两个工业垄断集团在全世界进行着竞争,这个国家也不例外。

在华多年,包尔德中国话讲得不错,与戴修国的交谈不需要翻译,而且,现在他与戴修国的谈话焦点也是那位民国大总统的个人爱好。

但是戴修国也不清楚赵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这位大总统行事果决,绝不是个好糊弄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