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蓝露出笑容来,语气愈发轻松:“怎么会没人呢?还有这么多待业青年呢,他们一边学一边做,肯定能做好。”
局长笑得十分无奈:“一线工作者要有人手把手教的,不是跟着电视机依葫芦画瓢就行的,必须得有师傅带。经验丰富的老工人是各个工厂的宝贝,哪儿抽得出空来呢?”
田蓝直接“嗐”了一声,眉眼都笑弯了:“经验丰富的老工人太多了。我们向阳公社就有很多。”
她伸手指向吴秀芳,“像她父亲,8级钳工,提前退休后就到我们向阳公社做事了。”
领导们都惊讶不已,8级工是宝贝呀。8级工为什么还提前退休?是身体不好吗?那怎么还跑到公社去干活?
“为了让我弟弟顶岗。”吴秀芳惊讶地发现,现在她在说出这些事居然毫无伤心愤懑的情绪,反而相当平静,“这种是在工厂很常见。工厂基本不对外招聘,像我们机械厂,新职工要么是轻工业厅的子弟,要么就是从技校毕业的学生,而这些学生,几乎也都是行业内部的小孩。”
她说的这些事,局长等人虽然不直接接触,却也晓得是事实。
工作是无权无势的工人父母唯一腐败的方式,作为财产,传给了他们的子女。
田蓝没批判这种垄断,而是只抓重点:“全国这样的工人师傅千千万万。他们正值壮年,本可以在工作岗位上起码在发光发热10年甚至20年。为了自己孩子,他们提前退休,不是国家的巨大浪费吗?如果把他们组织好了,不管怎样的科技产品,他们肯定都能做出来。到时候我们工人农民都能从繁重的劳动中解放出来,用机器生产,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四个现代化。”
她说的是如此热情洋溢,仿佛美丽的画卷已经在面前铺展开来,并且变成了现实。
局长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间失笑:“你倒是把所有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呀。”
田蓝一点儿都不谦虚,完全不懂做人的道理,还在大放厥词:“是啊,从我看到电视课程起,我就琢磨这事儿呢。如果你们不提,我还想给国家写信提出建议呢。除了待业青年和工人师傅外,其实我还有个想法,就是大学老师。如果我们大家都跟着电视学习了,老师还要承担一项重要的责任,就是将课程内容整理出来,汇编成教材。这样大家手上拿着书学习,更加有针对性,效果也就更好了。课程还应该制成录像带,随时随地都能看。”
她果然不把自己当外人,见不得一个闲人,连教授的工作都指派上了。
宋清远眨巴眼睛,突然间觉得不对劲:“电视大学老师上课时肯定有教案啊。把他们的教案拿过来,直接编成教材,不是更方便吗?干嘛还麻烦其他老师,要是听差了,反而会捅篓子呢。”
田蓝煞有介事:“我不是怕这些右派分子不好跟外界接触嘛。与其让国家为难,不如我们在外面的人多做点,先把教材整理出来。”
宋清远虽然觉得这事儿多此一举,都让人上课了,为什么还不让人把教材送出来?
算了,涉及到政治的事多复杂,有的时候就是脱了裤子放屁,他们不嫌烦就好。
领导们的目光都盯着田蓝,怀疑这个姑娘知道所谓的神秘的电视大学完全子虚乌有。
不过他们没有当场戳穿她,反而又问了另一个问题:“这么先进的知识,通过电视传播,效果当然好。但同时也没有保密性,我们国家的研究成果都叫外国人知道了。他们当中有我们的敌人,我们不是因此而陷入危险了吗?”
田蓝也假装没看到他们眼中的狐疑,还是一派天真烂漫的神色:“那更简单啊,军事院校是怎么管理的,上电大课程的人就怎么管理好了。这样不怕泄密,效率也高。”
嘿!她还真敢想,连这都考虑到了,果然安排的够明白。
领导们点点头,放弃继续从她身上压榨东西,只叮嘱年轻人们:“多吃点啊,好好养养神。你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以后担子都落在你们肩膀上呢。”
众人赶紧应话,毫不犹豫将餐桌吃的连口汤都不剩。
等吃完饭,目送领导离开,宋清远才疑惑地问:“我怎么感觉事情有点复杂啊,还有这么多事。要我说,不如就像你之前讲的那样,就选拔一个留学班一样的,专门学电视大学的课程,那样管理起来也简单。”
田蓝摇头,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知道当初为什么说知识越多越反动吗?”
宋清远不假思索:“那都是荒谬之词,4人帮的陈词滥调,用来糊弄老百姓的。”
现在想想真可笑啊。当初他居然真认为那是对的。多么反人类的荒谬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