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左右大臣们怒不可遏地道:“朕知道,你们背后都谴责朕用刑至酷,朕用酷刑,本为警示世人,禁绝贪官,惠于百姓。可是你们看,朕用如此酷刑,此人肢体残坏,形非命存,恶犹不已,仍卖官粮。人心不足,如此凶顽,朕还有什么好办法才能根治呢?”
如果不贪污,官员们就活不下去了么?不,他们只是不能锦衣宝马、挥霍无度罢了,却绝不至于穷困潦倒,混成叫花子,官员自有官员的体面,朱元璋的俸禄虽不优渥,却也绝不至于让官员们一身寒酸,他只是对“做官便是为了发财”深恶痛绝罢了。
千里做官只为财?他就是被逼得没饭吃,才壮起胆子造反的,他希望他的子民不会流离失所,所以制订了军民匠灶的户籍制度让他们子子孙孙代代传承;他希望他的子民们都有饭吃,所以制订了比秦汉唐宋都要低薄的税赋,并且与民约定永不加赋;他痛恨贪官污吏,所以制定了最严厉的法律。他希望因此能江山永固,万世传承。
他用的法子未必都是正确的,但是效果还是很大的,洪武一朝三十年,只占大明王朝三百年江山的十分之一,但是洪武朝的清官数量占了整个明王朝清官总数的三分之二。他的酷刑对百姓是福音,对贪官污吏才是噩梦。对庚薪来说,就是一个噩梦,他的父亲被削去了军籍,他也被削去了功名永不叙用,父子俩被赶出应天府,任其自生自灭。
生春堂药铺的孙老掌柜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本已招赘的女婿病死了,便想再招个上门女婿。可孙家固然有钱,但孙家毕竟只是地位低贱的商贾人家,孙雪莲又是一个孀居的妇人,肯入赘的大多是些不堪入目的二流子,结果选来选去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找不到个中意的,直到庚薪出现。
庚薪一表人才,又曾得过功名,虽说现在家境败落,但是至少曾是官宦人家,又是得过功名的,削了功名不假,学识总还是在身上的,因此孙老掌柜便想招他为婿,庚家两父子正在走投无路的当口儿,很痛快地答应了,父子俩从此有了存身之所。
但是在孙家,他并没有什么地位,孙夫人对他颐指气使,继女妙弋也是黑眼白眼的看不上他,这么多年下来,他忍气吞声,男儿气概一点点的消没,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了。不是么?哪怕是明知自己娘子勾搭上了杨文轩,他的选择是什么?装聋作哑而已。
“今天,路上偶遇,杨文轩竟然当着我的面,大剌剌地说要去我府上‘拜访’,他要‘拜访’谁?欺人之甚莫过于此!甚至,当我说出已离开青州十多天的时候,杨文轩居然故意点出九天前收到我娘子的请柬来羞辱我,我还得……我还得忍气吞声地为杨旭圆谎,做王八做到我这个份儿上的,也算古今天下第一人了吧?”
“哈哈哈哈……”
庚员外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呜咽:“那个混蛋,他当面羞辱我!我想杀了他,我真想杀了他,把他千刀万剐啊!”庚员外捶着床榻,在心底里咆哮,他也只敢在心底里咆哮:“有人要刺杀他?那人是谁,怎么就没真个把他杀了,苍天啊,你不开眼啊!”
庚员外痛哭流涕地佝偻在床上,像受伤的野兽般喘息:“那对狗男女,现在应该滚作一团了吧?奸夫淫妇,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花厅里,孙夫人往夏浔怀里一偎,登时就像被人抽去了全身的骨头,一分一分的酥软下来,那柔若无骨的身子蛇一般挤靠在夏浔的身上,一双玉臂软绵绵地环住了夏浔的脖子,微闭妩媚双眸,仰起娇艳红唇,鼻息咻咻地道:“好人儿,还不抱人家进房去……”
第027章 个个都难缠
夏浔暗暗叫苦,他没想到杨旭的风流债居然应在这儿。他更没想到这位孙夫人竟然如此大胆,在客厅中便敢向他邀欢求爱。
不过想来倒也正常,那庚薪是入赘孙家的男人,既是入赘,孙家财产的支配权实际上就仍然掌握在孙夫人手上,孙府的奴仆下人实际上都是仰夫人鼻息过活,夫人要偷人,他们睁只眼闭只眼那都算不会来事儿的,聪明些的还要在庚员外出现的时候给夫人和她的情夫通风报信打打掩护,那才是有前途的好家丁。
当然,这事是万万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的,真碰到那场合只要咳嗽一声,高声说句话儿,或者找个理由拖住员外就行了,夫人心知肚明,自会许你好处,若是很直接地在夫人面前摆出一副你的事情我全知道的嘴脸,那就悲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