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浔没有回头,只是笑了笑,看着自己在水中轻轻摇曳的倒影,说道:“可以这样么?你也是出身于一个庞大的家族,你该知道,一个家族不管做了什么,家族的子弟都是很难反抗的,因为一旦他想反抗,他要对抗的就不再只是一个家族的势力,而是视忠孝仁悌为不可触犯的整个世俗的力量。”
夏浔幽幽一叹道:“亲亲父为首,尊尊君为首,君父一体,故忠孝合一,成为整个天下评价一个人的标准。宗族扩而泛之,那就是国家了,故而冒犯家族、无视长幼尊卑者,与国之逆臣也就一般无二了,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彭梓祺冷笑道:“只要有足够的力量,什么事不可为?国若不可易,那现在还是大夏朝呢,哪来的大明江山?国尚可易,一个家族很了不起么?我听说誉满天下谤满天下,没有人能让所有的人都夸你赞你,有人赞你,必然有人谤你,无谤无誉者,必定是平庸到了极点,旁人懒得评价你。”
“哦?”夏浔有些意外地笑道:“彭公子一介武人,想不到竟能说出这番道理。”
彭梓祺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是个粗人不成?谁告诉你练武的人就不习文了?不习文的人哪能练得了上乘武功?我只是没有穷究那些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的闲工夫罢了!”
夏浔笑了:“说的也是,只是一看到你那柄从不离身的刀,我就忘了你也是个识文断字的人,呵呵,遇到事情,你本能的反应就是拔刀啊。不过……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该拔刀的时候,就得拔刀,该强势的时候,就绝不该示弱!”
“这才对!”彭梓祺微笑起来:“孺子可教也!”
她的脚下意识地磨了一下,声音忽然放低了:“我……嗯……三月之期快要到了。”
夏浔被她提醒,这才想起当初冯西辉与她的三月之期的约定,心中忽也生起些不舍的感觉,他轻轻应了一声“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肯说,彭梓祺便鼓起勇气说了:“那个行刺你的凶手依然下落不明。”
夏浔赶紧道:“是啊,这人忒狡猾了些,他不出手,想刨出他的根底,实是难如登天。”
彭梓祺犹豫了一下,突然展颜笑道:“既然如此,你何不出重金与我家里商量一下,雇我送你还乡如何?”
夏浔有些意外地道:“你随我还乡?”
彭梓祺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并不冀望自己的夫君是个盖世英雄,但也绝不可以是杨文轩这种有着严重道德瑕疵的人,她明知道自己不可能与眼前这个男人有什么结果,可她就是忍不住,她不服气,她想知道那个什么什么谢家的姑娘,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她谢家的笔,是不是真就强过自己彭家的刀!
她有一种冲动,她想看看那个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要成为杨文轩妻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