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浔还不到三十岁,还没到知天命的时候,且不说他手中掌管着一支特殊的队伍,想彻底脱离朝堂享清福也办不到,何况随着地位的提高,他也有自己的政治报负,想要实现自己的报负,就得有影响力、有话语权,一个采菊东篱的隐者,谁会依附于你?
双屿岛是夏浔争取的第一支可以放在明面上的力量,抛开两者之间暗中捆绑在一起的实际利益,就冲这一点,他就不能不管。哪怕会因此与丘福朱能两个国公产生芥蒂。想拥有权力就必然有对手,没有舍,就没有得。
经由许浒的指认,夏浔已经与那个带着许浒三人去见郑经历的侍卫对过话了,在一位国公面前,一个小小的侍卫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他已经把所见所闻都招了,知道了事情经过,夏浔心中大定,他瞟了任聚鹰和王宇侠一眼,淡淡地道:“这件事,对你们是个很好的教训,以后要在官场中做事了,官场上,许多时候,可不是看谁的拳头够硬,明白么?”
任聚鹰和王宇侠愤愤不平,许浒却听出了些不同的味道,他明白,辅国公这是要为他们出头了,否则,就不会教训他们,许浒立即抱拳道:“卑职受教!”
谢光胜匆匆从都督府里出来,一见夏浔面沉似水地站在那儿,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察觉不妙。他是个粗人,只是因为他不识字,所以给人这样一种印象。但是识字的也可能是书呆子,不识字不代表没有心计,如果他谢光胜是个彻头彻尾的粗人,他也不会一路爬到都督佥事的位置上了。
他略一迟疑,立即满面带笑地迎上去,向夏浔长长一揖恭声道:“原来是辅国公大驾光临,末将谢光胜有失远迎,国公恕罪,恕罪。”
夏浔淡淡一笑,向侍卫们扶着的遍体鳞伤的许浒三人一指,说道:“双屿群盗,乃是义盗,昔年曾救助当今三位皇子逃离京师,安然返回北平,后来又曾与东瀛倭寇连番苦战,有他们的牵制,我沿海居民才免受许多伤害。皇上感念他们的忠义,特令本国公将他们招安,成为朝廷命官。
昨日他们刚刚上朝,听候过皇上的垂询,今日到五军都督府不过是循照规矩,报备领印,怎么就闹成这般局面了?呵呵,本国公未领五军都督府的差使,照理说,不该过问。不过,人是本国公招安来的,有这一层关系,过问一下,谢佥事不会觉得本国公多管闲事吧?”
谢光胜暗吃一惊,他还真不知道这些海盗与辅国公有这般渊源,如果知道,也不会处置这般严厉了,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做下,只好硬着头皮,强笑道:“当然不会,当然不会。实不相瞒,这几个人在五军都督府踢翻公案,咆哮公堂,下官赶到时,他们正持刀与侍卫们对峙。
国公啊,虽说他们曾是义盗,可是就算自幼从军,为朝廷出生入死,立下无数功劳的将领,这般冒犯上官,也该受到惩处的吧?不过国公既然出面了,这个面子末将无论如何都得给,这事儿末将不追究了,呃……考功簿上也不做记载了。”
各个衙门的胥吏、差人都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辅国公会不会接受谢光胜的示弱,就坡下驴了结此事,夏浔淡淡一笑,说道:“他们不懂规矩,冒犯上官,理应受到惩处。不过,本国公方才已经问过了,事出有因啊,谢佥事可知他三人为何大闹五军都督府么?”
谢光胜迟疑道:“呃……下官不知……”
夏浔凝视了他片刻,淡淡笑道:“谢佥事不问事情缘由,便妄动刑罚么?”
谢光胜硬着头皮道:“国公,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理由,踢翻公案,大闹五军都督府总是事实,下官执法,不管他是否有什么缘由,犯了错,就该受罚的。”
“好,呵呵……”夏浔轻轻鼓了鼓掌,一指那个五军都督府的侍卫,说道:“把你方才对本国公说的话,再对谢佥事说一遍。”
那侍卫已经对谢光胜说过一遍了,可夏浔既然说了,他也不敢违拗,只好结结巴巴又对谢光胜重复了一遍,夏浔微笑道:“谢佥事,现在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