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陈瑛抬起手来刚要说话,夏浔又转向地上跪着的徐泽亨,沉声道:“看你唇白面青,形容枯槁,想必落到锦衣卫手里后,没少受罪吧?你放心,这儿不是锦衣卫,而是都察院,上坐的这位不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而是都察院的陈瑛大人,在这儿,你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无需什么忌讳,没有人敢再对你动刑!”
“什么?”
徐泽亨听了倏然心动,可他下意识地瞟了眼旁边的朱图,碰到他那毒蛇般的眼神,顿时触电般一缩。那地狱般惨酷的刑罚在他心底烙下了深深恐惧的阴影,他现在是闻锦衣卫而色变,在他心中,已经没有比锦衣卫更可怕的人了。
这种痛苦造成的恐惧,通过肉体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似的本能,他不敢,他已经不敢生起反抗的念头。
如果通过长期的虐待和欺压,叫一个人对他形成不敢反抗的畏惧并不难,可是在这么短短一段时间里,就能让一个本来有勇气与朝廷对抗的男人变得闻声变色,见影丧胆,彻底丧失与之对抗的勇气,这得是多么酷厉的刑罚?
众人都注意着夏浔的厉声叱责时,一旁的人犯中,那半死不死的裘老婆子低低对唐赛儿说了两句什么,夏浔这边话音刚落,唐赛儿便越众而出,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呢,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稚美的颊上,便用童稚而响亮的声音道:“大老爷,我刚才看见苏婶婶抱着孩子在外面呢,为啥不叫苏婶婶来问问呢,林叔叔如果是妖匪,苏婶婶还能不知道吗?”
“欣晨也在这儿?”
被朱图阴冷的目光瞪得瑟缩了身子,恐惧地低下头去的徐泽亨突然抬起头来,目中放出惊喜的光芒。
这一刻,他眼里再无他物!
徐泽亨当初受刑不过坚不吐实,本是为了避免难以禁受的痛苦折磨,他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仅仅是承受不了那种痛苦。可是当他招供以后不再承受折磨,求生的欲望不免又占了上风。固然,他想死很难,这么重要的人证,看守的很严,如果他不肯进食、不肯用药,他怕招致锦衣卫更残酷的折磨。
可是潜意识里,未尝不是因为他还想活着,哪怕能多活一刻也是好的。只有生无可恋的人,才会一心求死,而徐泽亨心里放不下的人和事太多了,他牵挂着年迈的老父亲、牵挂着他可爱的妻子,牵挂着他年幼的儿子,他舍不得死。
“带徐苏氏!”
陈瑛一声令下,苏欣晨抱着儿子缓缓地走上堂来,徐泽亨一直被两个衙役用水木棍柱住身子,压得动弹不得,可他仍旧竭力扭转了头颅,向后面看去。
“相公!”
一见徐泽亨,苏欣晨便大哭起来,抱着儿子向他冲去,徐泽亨也拼命挣扎起来,身子一动,身上的患处绷裂,血水迅速渗透了白麻布的囚衣,可他浑然不觉,只是叫道妻子和儿子:“娘子!晨帆!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