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浔偏腿下马,稳稳地跳落在地上,上前扶起他,笑道:“薛兄,凤凰岛一别,今日才得重逢啊,哈哈,你这是往哪儿去?”
薛禄道:“末将正要往大报恩寺去寻国公您呢。”
夏浔一怔,奇道:“你怎知我今日在报恩寺?”
薛禄道:“末将先去了国公爷府上,听说国公您正在大报恩寺里,这就赶来了。”
夏浔道:“哦,那定是有事情了,我正要与玉珏和陈东、叶安去酒楼坐坐,你的事急不急,若是不急,不如一起来,喝杯酒,慢慢说。”
薛禄的性子很直爽,也不隐瞒,咧嘴笑道:“末将心里比较急,不过事儿并不急,那末将就叨扰国公一回了。”
一行人重又上了马,一齐往前走,到了秦淮河畔,找到一家不算很大,却雕栏画栋很是精致的临水小阁,三人进去,直上二楼,在临窗一张桌前坐下,那窗上放着碧纱的帘笼,防止蚊蝇飞入,透过帘笼,窗外景致清清楚楚。
窗外临河,正有一条小船儿,躲在树荫下,缆绳拴在粗大的树根上,一个头发蓬松的船娘懒洋洋的刚起,端着一盆衣服,刚到船头蹲下,正在清洗衣物,知了犹在树上聒噪,叫人听了从心底里提不起气力来。
不一会儿,酒菜上齐,几人也不客气,便提箸吃食,举杯饮酒。薛禄和刘玉珏分坐在夏浔左右,哼哈二将坐在下首,夏浔便吃了口菜,便问道:“薛兄今天忙忙碌碌的,何事寻我?”
薛禄早就憋着一肚子话等机会呢,闻言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国公爷,您不是管着大报恩寺呢么,手底下有几万号匠人,嘿嘿,末将这个……呃……”
夏浔失笑道:“以薛兄的性格,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吞吞吐吐了?”
薛禄忸怩了一下,又向夏浔靠近一些,小声道:“国公爷,是这样,金陵城东有一座桃源观,您也知道,江南好佛之风甚盛,道教不甚流行,这偌大的金陵城里,大家都知道的道观,其实就只皇家兴建的朝天宫这么一处地方。
所以,这桃源观香火十分冷淡,那道观里有几亩地,观里的仙姑主要靠种地、绣荷包儿赚点吃用,几乎指不上信徒们的供奉。如今那道观年久失修,连风雨都不能屏蔽了,也太可怜了些,观里穷,拿不出钱来修缮。因此,末将就想帮个忙,把这道观修缮一下,可是末将手里虽有点钱,可也不多,若用来雇请工人、购买木料、漆料、砖瓦各种材料,实在济不得甚么事。”
这倒是实情,像薛禄这样的武官,能有外捞,但也有限。地方的将领,多多少少总有侵占兵饷的行为,他们的主要外捞就在于此,其实也不算多,这时候的大明吏治还是很清明的,胆大包天的贪官当然有,但是在大明这么多官员里边,仍然属于少数。
而朝廷上的武官,外捞就更少了,薛禄在五军都督府做事,主要的灰色收入,是靠地方的武官们进京的进献的那点孝敬,薛禄口挪肚攒的,给老家盖了大宅子,这次给老父过寿,又是大操大办一番,他说手中闲钱不多的话,当是实言,如此说的话,他修缮道观的义举就更显难得了。
夏浔不禁肃然起敬道:“没想到,薛兄这等粗豪的军伍汉子,竟还是一位虔诚的道家信徒呢!”
“嗨!啥佛呀道的,我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