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身殿里,太子朱高炽伏地哭泣,替汉王苦苦哀求,朱棣不觉大怒,斥道:“俺为你计,不得不割去私爱,你想养虎为患么?他对你丝毫不计兄弟情谊,你还如此为他求恳!”
朱高炽垂泪道:“父皇开恩!不管二弟怎么做,总是儿的手足兄弟。母亲过世时,念念不忘我兄弟三人,希望我们三兄弟和睦相处,莫要坏了自家人情谊。如今若是把二弟贬为庶人,囚在宫里,儿是二弟的长兄,寝食如何能安?母亲在天之灵,如何能够瞑目啊!”
朱高炽又叩头,乞求道:“父皇为儿谋划打算,儿岂不知,只是若是为了保住儿的太子之位,就要儿一母同胞的兄弟从此做了囚犯,儿宁可舍了这皇储不要!”
朱棣听了不觉动容,忽然想起自己的亡妻,朱棣心里一酸,一双虎目不觉流下泪来,他热泪双垂,仰天长叹道:“朱棣一生杀伐决断,从无一事羁绊我心!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儿子啊!”
朱高炽也泪眼汪汪,泣声道:“父皇,宽赦高煦这一回吧!”
朱棣脸色阴晴不定,挣扎良久,才恨声道:“朕又何尝愿意叫你母亲在天之灵不安,罢了!朕就饶了这孽子一回,把他封于山东乐安州,叫他即刻就藩封国,你去替朕传旨,叫他立即收拾行装上路,不要来见朕了,朕不想见他!”
朱高炽大喜,连忙叩头谢恩,他艰难爬起,刚要出去,朱棣又唤住他,叮嘱道:“高炽,切记,若是高煦不知好歹,还要对封国之地挑三拣四,万万不可答应。记着,封藩于乐安州,只还其一卫王府侍卫,万万不可变。”
山东乐安州距北京不过咫尺之遥,而北京已被定为大明皇都,只待皇宫落成,迁移过去,那里就是大明中枢,京营数十万大军屯扎于此,再加上北方边军本来就是大明军队之中仅次于京营官兵的第二支主力,可谓固若金汤。
朱高煦在乐安州,不过四县之地,一卫兵马,如果有什么异动,朝廷大军旦夕可至,将他一举就擒。如果当年燕王的地盘和建文帝的京城距离如此之近,他再神勇百倍,建文再愚蠢百倍,他也断然没有成功的可能。
朱高炽心领神会,连忙满口答应着退了出去。
※※※
夏浔打马扬鞭回了杨府,通报进去,自然是阖家欢喜,茗儿和几位夫人早就听说相公出狱了,却迟迟不见他回来,如今听说他到了,一家人都迎出来,拿着柚子叶水先替相公洗去一身晦气,把他迎进府里坐定。
阖府上下内外管事,有职司的老妈子、大丫头都来向老爷道喜,乱哄哄好一通折腾,小樱看着这一家人真情流露,只是抿着嘴笑,眸子里却有一抹亮晶晶的东西。人家正主儿回来了,万事皆定,她再无任何理由留在杨家,本该告辞离去,只是这话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十八岁的大姑娘了,那芳心一旦有属,便是情热如火,竟连少女的矜持和骄傲也压制不住,只好用杨家中正在喧腾,不宜这时出头来安慰自己,自欺欺人地多呆片刻也是好的。
“好啦好啦,老爷刚回来,一定乏了,大家都出去吧,让老爷静一静。弦雅,把这几个淘气的家伙都带出去!”
谢谢突然拍拍手,笑着吩咐下去,家里的管事、妈子、大丫头纷纷退下,弦雅也领着几个奶妈子抱着小的,牵着大的,把孩子都带了出去,小樱是客,人家夫妻团聚,不好留下,便只道一声喜,同弦雅一起出去了。厅中只剩下夏浔和他的女人,谢谢便问:“老爷回来,本是大喜,为何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