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经过比较,各个驿站最终大量利用的就是狗爬犁,每个驿站都养了大匹的狗,夏浔下榻的这个驿站因为是承上启下,联系辽东和关内的第一站,所以饲养的狗尤其多,在驿站扩建出的宽敞的院子一角专门建有犬舍,养有百十条狗。
昨儿夏浔的人已经跟史驿丞交待过,要在此更换爬犁继续北上,反正那爬犁和狗都是现成的,史驿丞并未太往心里去,如今一见两位军爷来找自己,心中不禁暗暗嘀咕:“这也太急了些吧?”
其实唐枫和张文涛原也不想这么早上路,但是昨天虽然力阻了国公,他们也清楚国公心急如焚,既然国公答应不再亲身涉险了,还是早点赶到辽东才好,也省得大家提心吊胆,是以一早就来催促。
史驿丞忙道:“两位将爷稍等,我这就去安排,厨下正备着饭食,等国公爷和各位军爷用过早餐就能上路,绝对耽搁不了。”
一面说着,史驿丞一面招呼了几个驿卒,跟他到后院去准备。牵出狗来,套上笼头,系好爬犁,正忙碌着,突然有人奇道:“驿丞老爷,咱们养的那三头鹿呢?”
史驿丞扭头一看,另一侧的牲口圈里果然空空如野,难道三头鹿都趴下睡了?史驿丞赶紧跑过去探头往牲口圈里一瞧,依旧是空无一物。
在这一侧,有马廊、牛圈,还有几头鹿。牛是用来拉牛爬犁进山打柴草时用的,那鹿却是从野人女真那儿买来的,鹿爬犁和狗爬犁一样,都比马爬犁有优势,但是用鹿爬犁的极少,那太奢侈了些,史驿丞买这几头鹿来,原也只是想饲养着弄点鹿茸赚点钱,却没想到鹿竟不见了。
门还关的好好的,这鹿竟然就没了?史驿丞进了牲口圈仔细看了几圈,立即想到,怕是国公爷那些侍卫捣鬼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否则好端端的几匹鹿怎么就没了?史驿丞心中愤怒,急急就回来找两位侍卫统领申诉委屈。
唐枫二人听了只觉荒唐,如果说是侍卫们搞鬼,他们能把鹿弄到哪儿去?难道他们昨夜还把鹿烤了来吃不成?史驿丞吃他们呛了几句,无可奈何,只得忍气吞声离开,到了厨下越想越是不忿,揭开锅盖,往粥里狠狠啐了几口唾沫,这才气平了一些。
不一会儿饭菜做好,众侍卫也都起床洗漱完毕准备用餐了,这时夏浔依旧紧闭房门不曾起来,唐枫眉头一皱,暗觉蹊跷。他一直担任国公侍卫,自然清楚国公的作息,国公每天起床甚早,比侍卫们还早的多,总要打几趟拳,练几趟刀剑这才洗漱净面的,今儿怎么睡了这么久?
唐枫与其他三个头领商量了一下,便去叩门,一连唤了几声,房中全无动静,唐枫几人顿时警觉起来,又是叩门又是敲窗地招呼一阵,依旧不见房中有人应答,几人大急,便破门而入。房门踹开,冲进去匆匆一瞧,内外房中哪里有人,榻上空空如野,桌上却摆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几个大字:“臣杨旭敬启,皇帝陛下御览!”
“……臣有一言,发自肺腑,辽东变故,乃纪纲邀功媚上,急于求成之举。臣无证据,亦无风闻奏事之权,但臣此去,生死未卜,故不得不言,望皇上明察!臣自知不该去!但臣不去,良心一世不安,臣非英雄、亦非壮士,更不是一个合格的臣子,一介匹夫,一个男儿,唯此而已!”
……
鹿鸣呦呦,雪花飞溅,一辆爬犁正疾驰在黎明的雪原上。
山川、平原,银装素裹。林中寒鸦雀猝然啼叫几声,尚未展翅逃开,爬犁已自树下飞驰而过,大地依旧凄清寒寂一片。阴郁凄凄的山色,崎岖的山岭之间,积雪皑皑,一片茫茫,道路都已消失,沟壑也难以分辨,唯有呼啸的寒风,挥洒着入骨的寒意。
爬犁在雪上滑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夏浔坐在爬犁上,裹得厚厚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头一身都是霜雪,就像一位圣诞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