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人不太懂“化学家”这个新词,指着另一波刚靠岸下船的人说:“那就是跟他们探险家一样的大人物了。”
陆盛谛正要嗤之以鼻,探险家?就是那臭得连巴黎人都要捂鼻子,一年有十个月在海上漂着,很多时候其实就是海盗,完全以命换活路的穷汉?
“蓝总司是别想全吞了,这下咱们可都发了!”
“怎么也能卖个三五万两吧!?咱们一人分个两三千,置田造屋子,安安生生过日子了!”
“三五万?林家铜炉岛都卖了八万两!咱们探的地盘还有铁铜矿,肯定超过林家那数!”
“置什么田造什么屋子?换一半现钱,再拿一半给殖民公司当份子,咱们稳稳吃利!”
“这下村子里那些孬货再没脸说风凉话了吧?咱们这些穷乡巴佬,也能挣下自己的富贵!”
穷汉们神采飞扬地议论着,陆盛谛的心气骤然溃散,你还瞧不起别人?别人估计还瞧不起你呢,没听到么,人家已经立下了一番事业。
目送这帮穷汉嬉笑着上了船,路上的其他行人一个个步履匆匆,神色昂扬,竟也跟那些“探险家”身上的气息相似,而码头上的龙门吊发出富有节奏的轰鸣,将黑烟白气一同喷向空中。这气息,这节奏,蕴着钢铁的有力撞击,让黄埔港显得活力四射,又将陆盛谛正不断低沉的心气提了起来。希望,这里充盈着希望,他来赛里斯,不就是要追逐希望么?
当陆盛谛来到罗浮时,整个人已气色全新,他不是来赌博的,他是专业的化学家,他要来带着赛里斯人朝这门“上帝之学”的高峰攀登。
赛里斯人文化强盛,造船、枪炮甚至机械技术也非常先进,但他们还有很多缺陷,尤其不擅长“理性思维”。在广南的时候,他就听说过,这几年赛里斯翻译了大量欧罗巴的书籍,国内更是兴起了一股“西学”热潮。
“就让这个古老帝国里最睿智的炼金师们看看,他们跟欧罗巴的差距有大,让他们明白,未得吾主恩宠,奉吾主之信的人,是不可能把握到真理的!”
当陆盛谛提振起信心时,也将他曾经是耶稣会一员的身份一并拖了出来。
罗浮山,明末清初原本是道家盛地,立起了不少道观,香火盛极一时,青烟混着云雾,让这座既不险峻也不伟岸的山峦也成了仙山。
而到眼下英华圣道时代,罗浮山的景象有了变化。烟雾依旧飘着,可不再是青烟,而是红、黄、白、黑,什么烟都有,原本的钟铃声也变作了或闷或爆的炸响声。昔日衣着光鲜的道士们,偶尔被外人看见,竟是一身褴褛,两眼犯直,有如着魔。
陆盛谛进到山下的庭院时,迎上来的人就是这般模样,说实话,他已经看不出对方是不是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