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咱们做主?打不打,怎么能让咱们说了算?”
田文镜那边还不清楚是什么想法,锡保下意识地就想缩卵。
张朝午沉默着,他在回想之前部下杨鲲的话,“就这么回去了,我等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没错,训了六七年的西山大营汉军营,被皇上视为救国砥柱,可在江西打了这么久,连一座府城都没拿下,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他们汉军营能跟南蛮红衣兵正面相抗,甚至能拼刺刀,他们自认是大清第一强军!可这有什么用?皇上和朝廷只看结果。
杨鲲的话还不是比喻,说回去后没了前程,而是真真切切的实话。张朝午很清楚,皇上为彰显满汉一家的姿态,为立汉军营,背负了太多压力。当初建汉军营,满人和朝堂反对声浪如潮,皇上压下了。为了发动这一战,皇上还不惜对满人宗室重臣高举杀威棒,强力按住了反对之声,而希望就寄托在西山大营,确切说,就在汉军营身上。
京城早有风声,汉军营打得好,没有行错举差,也只算过关。如果打得烂,还留下什么小辫子,那就是误国叛逆,甚至会成皇上讨得南北和约的垫脚石。
小辫子已经留下了,杨鲲哭诉道:“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总操!赵君良陷于南蛮,此事怎么辩清?京城那边绝对会说他是投敌了!”
想到赵君良,张朝午就一阵恶寒,是啊,汉军营右翼总统,提督衔级,就这么被南蛮抓了,说是亲冒矢石才失陷的,谁信?现在消息还没传出去,京城一旦知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满人绝对会群起鼓噪,叫嚣他们早有预见,汉人不可信不可用,皇上能不能顶得住这压力?
估计是顶不住的,而且也不想顶。皇上决然发动这一战,为安抚满人,不得不明面上许诺,是为求南北和议,甚至都不顾这风声传出,会影响到下面官兵的士气。如果汉军营没能给皇上撑腰,还败了名节,不等满人鼓噪,皇上自己就要先下刀……
必须打下去!不管湖广那边是个什么情形,汉军营的未来,他自己的名声,都系在自己身上!
可该用什么借口说服锡保和田文镜,乃至说服皇上呢?
张朝午想得入神,听锡保正骂道:“岳钟琪和鄂尔泰该死!握着武昌大营和湖北绿营,水路全在手里,还没见着南蛮的大军,局势就败了……”
脑子一激灵,张朝午心中有底了:“大帅,我看是岳钟琪和鄂尔泰夸大其词吧,之前他们就主张攻湖南,皇上没用他们的条陈。这一战后,岳钟琪前程黯淡,鄂尔泰想入军机处的愿望也要化作泡影。”
这话说得太露骨,锡保明白得通透:“他们……是故意要坏咱们的事?怎么敢!?”
张朝午没回话,锡保也不是问他,接着自语道:“没错,有什么不敢的?当年那伪帝李肆祸乱广东,可一省文武,为了自己的前程,都敢隐瞒不报。十年前长沙大战,先帝中风,各路人马那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皇上……”
话到这也越界了,锡保赶紧闭嘴,可张朝午明白,这是在说,今上得位,那更当得起“怎么敢”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