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雪冷哼:“陛下若是只意在安宁,最初就该说话,平息此事,可到现在还不出声,怕就是要让两院和官府决出个胜负,至少定下名分。既是如此,我们政事堂就该领着官府,循制全力而为,不能再以权谋拖延!”
陈万策微微变色,却是遗憾地笑道:“生白啊,大变在即,你还念着地方小利……”
之前因河西案,薛陈两派暂时联手,结官府为一体共抗民人。而现在汪瞎子出奇招,带动两院扑入,皇帝又坐山观虎斗,似乎还是推着两院继续拿到法权的谋划。原本的默契打破了,两人又生了分歧。在陈万策看来,薛雪的坚持,怕还是要护住原来的利。
薛雪不作辩解,也是遗憾地一笑。
正说到这,政事堂西院参事进来了,递上一份文书,长叹道:“国无宁日矣!”
在众人诧异加期待的目光中,薛雪翻开文书,脸色连变,最终恨恨地道:“欲壑难填!”
文书挨个传给阁臣们,每过一人,或是怒哼,或是抽凉气,不多时,政事堂就充斥着一股难言的愤懑之气,连范晋也苦笑着摇头。
这文书是西院刚通过的谏议案,题目为“请立院事身权案”。
说的是什么呢,就一件事:院事功名,西院希望两院院事享有特殊待遇,在没革掉院事身份之前,不得刑拘审讯,不得被控以若干罪名。而革院事身份的权力么,自在两院手里,哦,肯定还有皇帝。
西院的理由也很充分,不如此就不能执正而言,为民请命,不如此就要受官僚威逼利诱,成为官府的附庸。
本朝自学院举人以上就有超于平民的待遇,例如刑拘审讯前还得知会学院革除学籍,或者是都察院革除官籍。举人还享有学金,官员还有散官贴职爵金等照顾,但跟旧朝相比,这些待遇已说不上太明显的特权,更不可能免于某些罪名。
现在西院借汪瞎子案,居然作起了这么一篇大文章,想要把院事的地位抬到官僚之上,难怪阁臣们怒气满怀,视这些院事为妄图复辟的反动派。
西院胆子陡然这么大,不仅是有汪瞎子这个由头,或许还有皇帝稳坐钓鱼台,因此壮胆一试的缘故,众人议论纷纷,怒气还未消解,东院参事又带着东院的消息来了,说西院这一案在东院也获得了普遍认同,正在启动立案流程。
事情严重了……严重到几乎只比一国分崩离析差一线的地步。
原本两院已握住了税权,以《皇英国税总律》统掌国税和地方税的增减,这一权就让两院在法理上比官府还要高一级。如果把英华比作一间公司,两院就是司董,官府就是执事或者掌柜。
只是这法理还不是国中人人都明白都接受的大义,英华毕竟是一个国家,不是简单的公司,赋税怎么收,国政怎么运转,民心中的公道怎么衡平,这都只能靠官府来办或者监督着办,而且一国科举大盛,有才之人都有心跻身官僚,治国安邦,因此官府仍然比两院在权位上高一级,而且还是栋梁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