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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校对版] 草上匪 2107 字 2022-11-11

涉及政务和朝政的党也有,在国中非常兴盛,但都在东西两院以及地方议院里,议院建制以来就有了。国西院的“民会”也称“金党”,就是专门抱团跟政事堂斗的,争税制、金融等工商事的事权法权。而国东院里的仁社,承自汪士慎,汪瞎子虽死多年,但这个党还是传承下来了,跟政事堂乃至皇帝争民生文教等事权法权。

总之在议院里,院事也是人人皆党,不置身一党,也是个怪物,下一任多半也呆不住,因为你不党就一事无成,选人可不愿继续把票投给一个混日子的家伙。

也就是说,在英华,结党根本不是个忌讳事,反而是人之常情。

刘纶要周煌所作之事,所结之党,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在此时的英华,结党玩耍,结党鼓吹,结党伸张权利,这都不涉朝政之权。而刘纶跟周煌联手,是结党谋“政权”,这个“党”就是黑的,放在旧世,杀头都是轻的。

就拿宋朝打比方,一个大臣联合台谏,身负民意,对皇帝说,我得当宰执,看,我背后有这些、那些、这么多人支持,这是什么行为?

当然,英华已是今人世,国家非皇室一家之私,就根本法理来说,结党谋权已不是大逆不道之事,宰相推选制其实已给这事开了门。

但法理之上的实际层面,情况却很复杂。

首先,政事堂和两院还是平行的,政事堂是考出来的,两院是选出来的。有华夏千年科举传统在,英华士子多在仕途,英华这个火车头,是考出来的在掌方向盘,而选出来的除了能凑半只脚在刹车上,其他时候就只能在一边嚷嚷。

因此即便有宰相推选制,可宰相首先是皇帝提名,得选的宰相并不视两院为衣食父母,有机会就要搓圆搓扁,两者是相争中合作的态势。首任宰相薛雪一上台就拆了两院,虽然解决了两院不少自身问题,可对那些在改选中落任的院事来说,未尝不是过河拆桥,却又徒唤奈何。

就这种态势而言,政事堂和两院之间就不可能结党,一旦结党,这种态势就要被破坏,追溯而上,更是改了英华“考”派与“选”派相持的匀势。对“考”派,也就是官僚来说,那就是背叛。即便皇帝不追究周煌,整个官僚集团也要给周煌这个“叛徒”扣上“大逆不道”的帽子,这帽子明面上是说周煌对皇帝和国家大逆不道,实质是说对他们官僚集团大逆不道。

由此延伸到第二个问题,官僚集团的抵触虽出自维护自身地位和利益,但也未尝没有合理之处。试想,如果官僚集团不抱成一团,外于两院“选”派的格局,而是如刘纶提议那般,为了争宰相之位而跟两院结党,那么围绕宰相之位的权争,不会简单地就在宰相推选大议上展开,也不会就只在两院的党争中展开,而是会扩散到政事堂的国家治政中。

若容此举成了定制,周煌几乎可以清晰描述未来:有机会登上宰相之位的阁臣,联合他的一帮人马,千方百计坑害现任宰相,在各种事上为难宰相。而宰相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确保政令顺畅,乃至不被人黑掉,千方百计打压同僚,任用私人,让整个政事堂置于他的掌控之下。

非但政事堂乌烟瘴气,宰相为了笼络两院支持他的一派,也千方百计让法权事权,最终两院也如政事堂一样,成为一言堂。而为了确保双方合作持续,各守其利,接着他们还要对宰相推选制下手……

这是一道罪恶之门,一旦开启,党争就将替代治政,成为政事堂和两院所有活动的主脉。

唯一的好处,就是宰相和两院手脚放开了,想干什么大事,牵累会少得多,而两者之间的争斗和牵累也少得多。而英华现在的问题就在这里,政事堂和两院从过去领着国家走的姿态,开始渐渐变成了被国家推着走。

政事堂和两院相争,到了现在,已渐渐演变为拿民人之利来陪斗。一件事浮到国政层面,两者之争下,得出的往往是坏的结果。就像巴旭起任宰相时,改行省分治之制,要将农税之权归拢到政事堂,以确保工商大盛下,农人之利不被大侵,同时均衡贫富省份的差异。跟两院斗了好几年,结果政事堂只收了个名义,富省抱怨,贫省也没落到多大好处,农人之利也比期望所得少得多,政事堂也背了骂名,两院也有一大堆人背责下台。

有争才能成制,有制才能顺势,这已是英华朝野共识。但这争是有界限的,尤其在政事之权上。英华现在的格局是几十年来一步步走出来的,不能随便大动。政事堂和两院这种既定格局要改,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周煌当然得朝最坏的结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