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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无忌沉吟了一下,觉得回答吕方这个问题有益无害,便答道:“叔父这次派我来,除了让我送信给贵州,还让我送信给宁国节度使田覠,请你们一同出兵,共襄盛举。”

吕方点了点头,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杭州相邻诸州,属于敌对势力的,除了湖州便是宣州,田覠实力远远胜过自己,送信给了自己,自然也不会漏掉田覠。他思量了片刻,问道:“据吕某所知,尔等在孙儒败后,困窘之极,越王收容尔等,以为侍卫亲军,相待不可谓不厚,汝等却反戈相向,引外敌来攻,此等行径可谓无信无义之极,吕某又如何知道他日不会被尔等所买?”

吕方的语气虽然平静,可其中意思却是尖刻之极。许无忌却是脸色如常,亢声道:“当年吾等败于杨王之手,钱缪收容我等,确是有恩与我,可后来武勇都为其南征北讨,董昌之乱时,我叔父为其东破越州,西摧魏约,宁国田覠也败于我等之手,早已报过这恩情而来。可钱缪后来以我等治沟洫,筑城垒,待壮士若仆隶。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今日之事,乃是钱缪咎由自取,吾等何罪之有,吕使君若以恩义相结,吾等蔡地男儿自然以忠信相报,又怎会害怕为我等所买。”

许无忌一席话完毕,屋中已是一片寂静,吕方静静看着对方的眼睛,只见对方昂然对视,毫无半点胆怯,显然内心对自己所说的话深以为然,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笑道:“也罢,就算你说得有理,只是湖州乃是淮南属州,汝若求取援兵,当去广陵,为何却只来安吉和宣州,岂不是本末倒置?”

许无忌奇怪地看了看吕方,道:“吕使君数年前与我在湖州交手时,还是个爽快人,又何必诓骗许某。”

吕方正欲开口解释,许无忌接着说道:“吕使君屡立殊勋,却始终未得寸土,这湖州杨王给的也不过是个名义,如今偌大机会便在眼前,若当机立断,便是子孙百代的基业,难道还要等广陵的命令,那时只怕白白辛苦一场,为他人做了嫁衣。久闻吕使君出身微贱,但刚勇果决,举世罕见,如今乱世,好男儿岂能久居人下。”

许无忌一席话说完,便坐在那里,不再说话,静待吕方的决定。吕方站起身来,在屋内徘徊,方才许无忌一席话触动了他心中敏感的地方,的确,自己穿越已经有十余年了,历经艰险,可才有一州之地,上司对自己提防打压,下面豪强又各怀异心,实在是辛苦之极,满腹的想法技术,可也不敢投入使用,害怕一旦技术扩展出去,其余实力远远胜过自己其他军阀学习以后用来对付自己,实在是辛苦之极,如今一个机会便放在自己面前,只要能够击破杭州,打破眼前这个平衡局面,自己便能纵横驰骋,如果有了四五个州的地盘,再加上出海口,就可以放心扩展技术,利用技术差距一举压倒其余军阀。想到这里,吕方的眼里充满了野心的光芒,转身往许无忌那边看去,只见其正襟危坐,虽然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眼里也满是和自己相同的神色,立刻明白眼前这人和自己一样,都是乱世里野心勃勃的男儿,吕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口渴,吞了一下口水,沙哑着嗓子答道:“好,许兄说的不错,你也不用去宣州了,我写一封书信,让你的随从一同去。”

第098章 巧逢

许无忌见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便躬身领命。吕方留下他也是因为此时独松关尚在忠于钱缪的外镇兵手中,许无忌久在镇海军中任职,通晓敌方军情,留下他以为向导也是一桩好事。

待到许无忌退下,吕方正欲让范尼僧动员民夫,准备出兵事宜。却只见一旁的范尼僧双目含泪,整个人微微颤抖,显然已是激动到了极点。吕方看他这般模样,不由得一怔,正要开口询问,却只见范尼僧扑倒在地,连连叩首,嘶声道:“范某有要事相求,还请主公应允。”

吕方听了一愣,赶紧伸手去扶对方,口中说:“范兄弟快起来,你我虽名为君臣,其实骨肉一般,又何必这般。”

范尼僧却不起身,固执地跪在地上,盯着吕方的眼睛说:“主公,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几年来,我日夜都欲将了凡那厮食肉寝皮,这次出兵时,还请主公允我随大军同行,亲手报的大仇。”

吕方这才想起范尼僧的杀父仇人正是灵隐寺的主持了凡,也站在钱缪一边,只怕此时正在杭州城中,也怪不得他这般模样,可他担任湖州长史,主管民政,自己一旦出兵,镇守后方,转运粮秣的第一人选自然是他;可看他额头乌青,双目泛红的模样,只怕自己说什么也是听不进去的,只得苦笑道:“那你就先快去准备出兵事宜,还有,大军出发,自然是要代替你镇守湖州的,你看何人比较适宜呢?”

范尼僧听了一愣,吕方手下武将不少,可是熟悉政务运作,懂得经济的却屈指可数,那些新近培养起来的书吏无论从资历还是忠诚方面,都还不够,算来算去,也只有高奉天了,再让吕方正妻吕淑娴与之配合,应该就问题不大了,虽说自己和他关系只能用恶劣来形容,不过到了这种时候,也只能去厚颜相求了,想到这里,范尼僧霍的一下跳了起来,对吕方说:“主公请勿担心,我立刻回去准备,高判官通晓政务,处事公允,一定能让大军无转运之忧。”话刚说完,便微微一拱手,便向外面跑去。

吕方刚刚伸出手,想要再说几句,范尼僧已经没影了,不由得苦笑起来,这几年来自己从未听范尼僧说过半句高奉天的好话,想不到竟是这种情况下听到的,不得不让人承认仇恨力量之大。

已是八月中旬,此时田中谷物已经大半熟了,正是野物下山抢食的时候,如果不考虑践踏禾苗,此时正是秋猎的大好时机。润州城外,这天安仁义领了一队亲兵,出城猎鹿,他本就骑射无双,手下又都是精悍勇士,清晨出发,待到了午后,便已经满载而归,光麋鹿便打了三只,其余麂子、野兔、山鸡等小猎物怕不有近百只,心情倒是畅快的很。回来的路上,看到远处河边有一处柳林,柳林旁伸出一面幡,上面大大写了一个“酒”字,一阵阵河风吹过,吹那旗幡不住舞动,看上去就说不出的畅快,随从的亲兵奔走了一上午,嗓子眼都快冒烟了,午后的太阳照在头顶上,汗流浃背,身上粘糊糊的说不出的难受,一看到这酒肆柳林,一个个腿快挪不动步子了,互相打着眼色,一个平日里最得安仁义宠信的,大着胆子开口道:“将爷,这秋后的太阳热杀人了,前面的酒肆看上去还不错,不如去那里歇息会儿,待到太阳小了些,再上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