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缪出得坑道来,转身往杭州看去,只见夜空下城内火光四起,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根本杭州城正落入敌手,心里便如同刀割一般,他也是果决的人物,知道此刻自己尚未脱离险地,拖延不得,片刻便压制住心情,紧了紧身上装束,正要催促众人赶快上路,却突然听到四周一片窸窣声,仿佛有许多人走动一般,正惊讶间,只看到四周突然一起升起数十个火把,大队军士刀出鞘,箭上弦,将钱缪围在当中,为首一人,身材高大,盔甲外披着黑袍,正是范尼僧,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钱缪身后的了凡,瞬也不瞬。
钱缪一行人顿时向后退去,可左右四顾却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们能够被选来和钱缪一同逃走,自然是其的心腹亲信,此时见状知道已经没有了幸免的道理,纷纷拔刀持枪,准备迎头死战,以图侥幸杀出一条血路来。
钱缪碰到这等突变,却是处变不惊,冷静的观察了一会形势,知道力量悬殊,伸手拦住手下的盲动,朗声道:“在下杭州钱婆留,对面的是哪家兵马。”
此时范尼僧倒也不急了,大声答道:“某家湖州长史范尼僧,奉我家主公之命在此相侯大王多时了。”
“吕刺史好手段,钱某花费那么多民力修筑而成的坚城,他却三日便能攻下,败在这等英雄好汉手下,某家也没什么话说,只是这暗道出口极为隐秘,却不知汝等如何知道的。”钱缪一面寻找着话题,拖延时间,右手却背在后面做了个手势,身后数名亲兵会意,暗自张弓布矢,准备一旦钱缪发令,便先射杀敌将,无论成与不成,再趁乱杀出重围。
范尼僧正欲开口回答,身后在阴影处的陈璋朗声道:“钱婆留凶狡异常,范长史且小心他拖延时间,以作他图。”范尼僧立刻会意,退了两步,身后亲兵也立刻持盾上前护卫,立刻钱缪便再无机会逃脱。
陈璋刚刚开口,钱缪便听出了他的声音,怒骂道:“陈璋你这厮好生无耻,某家自问待你不薄,以衢州刺史之位相酬,为何你却临阵反戈?”
陈璋笑了笑:“无他,汝虽以刺史之位相酬,不过是危急时没奈何罢了,镇海军中土兵头领本就对我等客军颇有猜忌之心,武勇都之乱后,像我这等毫无根基之人,却居高位,享厚禄,又哪里能够久远的,不如早做打算。”
陈璋一席话说完,饶是钱缪城府极深,此时也被气的半死,戟指大骂道:“汝今日叛我,他日又未必不能叛那吕任之,像你这等反复小人,必无一个下场,钱某便是身死,也要化为厉鬼,在地下相侯。”
陈璋脸色顿时大变,钱缪方才那番话说的便是所有叛变者的心头大忌,却听到范尼僧在一旁安慰道:“莫邪都中多有降将,主公皆委以重任,只要你不怀二心,便勿用担心。”
陈璋也知道吕方派他来杀钱缪,一来是他地形熟悉,二来是让他立个投名状,他也要在新主人面前显露手段,眼看吕方不过数年时间便夺取两州,未来不可限量,手下又缺乏人才,自己若是能挤入心腹之列,未来便是不可限量。他拱手对范尼僧拜了一拜,戴上铁盔,提了长柯斧,大声下令道:“众军士听命,除钱缪、了凡二人外,其余人皆斩。”
次日清晨,杭州牙城下,大队湖州兵列成军阵,将牙城围的水泄不通。经过一夜的苦战,杭州城内除了这牙城之外已经都被湖州兵控制了,只有苏州刺史成及还领着三城都的残兵还在坚守,拖延时间好让钱缪逃走。
成及站在城头,看到外面湖州军阵丝毫不乱,暗中符合法度,果然是天下少有的精兵,最难得的是大胜之后,将吏却无骄慢之气,不由得暗自担心在这等强兵攻击下,这牙城又能坚持几日,转而又暗自嘲笑自己,越王已经脱逃,自己在这城中不过是当个弃子罢了,多几日少几日又有什么关系。
成及正伤神间,猛然听到湖州军突然齐声大呼“威武!”近万人的齐呼声汇成一片,便仿佛雷鸣一般,城中守军本就士气低落,被这般一吓,军心顿时摇动起来,成及刚要吩咐手下将吏四处弹压,却看到军阵中冲出一队人马来,为首的一人看服饰已经是敌军统帅湖州刺史吕方,人马到了离牙城一箭远近处便停住了脚步,大声向城头喊道:“某家便是湖州团练使吕方,苏州成刺史可在。”
此时的成及猜想也不过是劝降的话语,他此刻已经打定主意,多拖延些时日便是,自从他在苏州为杨行密生俘后,便不打算受再受此辱,存了必死之心,也不惧吕方再玩什么花样,朗声道:“在下便是。”
“汝此刻困守孤城,便有天大本事,又怎么施展的开,不如弃甲归降,免得徒伤士卒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