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高奉天好似吃了秤砣一般,任这两人苦苦哀求,也决计不松口,他慨然道:“大丈夫生于世间,所求不过遇明主,立勋业于金石,扬声名于凌烟。若爱惜羽毛,苟全性命,纵然百岁而终,与草木何异。此时赵贼起兵作乱,自当趁其势未张,扼其咽喉,若任其荼毒,则良善者无可依附,亦附贼行,则大势去矣。吾意决矣,你们二人休要再劝。”
沈、王二人见状,知道已经不可能改变高奉天的主意,只得作罢。王道成起身苦笑道:“既然如此,末将便随高判官同往吧,沈推官这边可将敕书礼物一同带去可好。”他心知此次若是高奉天丢了性命,自己这个护卫者就算不丢脑袋,在镇海军中的前途也就到了尽头。他本是个将本逐利的商贾,在这乱世中也不是个安分的家伙,此时见情况如此,索性抛去了一般杂念,胆子反而大了起来。
“不错,到了那边,给我雇上一条好船便是,高判官将这船上的护卫尽数带去,这紧要关头,便是多一个人也是好的。”沈玉田点头道,本来这三人心中还有点嫌隙,可是在这汪洋大海之上,身处同一片孤舟,突遇变故,反而同仇敌忾,将一点私心尽数抛到一边去了,倒是意外之喜。
三人既然商定了主意,便根据岸边景物和天上星辰对准了方向,往台州州城临海驶去。
台州,春秋时本为越国属地,秦汉时为会稽郡,三国吴太平二年,以会稽东部为临海郡,魏晋南北朝时,一直沿袭,成为南朝重要的粮仓,唐改名为海州,后因州中有天台山,改名为台州,治所为临海。其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州中川泽丰饶,物产丰富,由陆路走绍兴,则可以隔断明州中断而杭州震动。出海向定海,既可以突袭钱塘也可以由长江入口处逆流入大江,隔断运河交通,唐末裘甫之乱,便是发源此地,其攻克明、越二州,直逼杭州,截断漕运,关中亦为之震动,钱缪为吕方所亡后,州中刺史领兵出援越州,败死于石城山,州政混乱,州中豪杰各自聚集百姓,修建坞堡,幸喜山势险峻,赵引弓又唯恐引来吕方攻伐,是以也没有外来势力的进攻,州中反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局面。
高奉天站在船首,一旁王道成正听着一个老渔民的指挥,小心的查看着潮水,准备进入灵江中。这台州的州治临海城位于灵江南岸,沿着这灵江上搠,便可行到临海城旁。先前高奉天行舟到灵江入海口处时,便遇到一对渔民父子正在打渔。王道成便靠了过去,将那渔船买了下来,许以重赂,让那儿子将沈玉田送往温州,至于他的老父,便留在高奉天船上引水带路,也可做个人质,不怕那儿子在路上玩什么花样。那对渔民父子也是明眼人,看出这船上汉子个个体魄强健,手持利刃,并非善类,加上王道成出的价码着实不低,便很痛快的答应了。
王道成一边听着渔民的指挥,小心把舵,一边不住询问一路上的地形,毕竟一旦赵引弓引兵入侵,无论是迎敌还是跑路,这些都是大有用处的,一旁的高奉天见他是个有心人,也不由得暗自点头。
一路上船行了二十余里,前面水面突然变得狭窄起来,还有一处分流,王道成指着前面的分流,问道:“老丈,前面那个分叉处是什么地方,往哪边走通往州城?”
那渔翁答道:“前面那地方水面狭窄,便向家中的门一般,便叫做海门,又唤作椒江渡,往右边是通往黄岩县城那边,往左边便是通往临海的。”
一旁的高奉天看了看潮水,又看了看水面宽度,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走到那渔翁身旁,柔声道:“这位老丈,此地潮水可大否?”
那渔翁也看出高奉天在这数人中隐然是个头领,越发殷勤起来,小心的唱了个肥喏,才答道:“这位相公果然好眼力,这江口潮水本就颇大,加之江面狭窄,若是海上大潮时,从海上来的船只趁着倒灌潮势,便可直逼临海城下。”
高奉天应了一声,吩咐手下降低船速,仔细打量两岸地形,只见两岸一片平地,只有一座小丘突出江面,上面也无什么树木,只有些许灌木丛,脸色不由得越发凝重起来。
一旁的王道成也看出些许端漪来了,明州军若是从海上来,定然是像他们一般逆水而上,这潮水如此之大,若是他们趁着潮水而上,只怕自己在州城中尚未来的及作出反应,敌军已经兵临城下,束手就擒了。可若是在此地设防,偏生两岸连座小丘也无,军士也无隐蔽之处,着实是麻烦的很。
第093章 废城
两人都是知兵之人,只是眼前手中连兵甲器械一概皆无,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催促快些行船,到临海城中再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