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拿下义兴,常州境内便再无险可守,苏州王将军发动起来,两面夹击,淮南军在江南就只能局处一隅,那时杨渥那厮若还不议和,索性便将其赶过江去,与其划江而治。”陈允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了,他对于淮南军本身就是个主战派,并不赞同主公以战迫和的方略,只是一直以来吕方那种惊人的远见和恐怖的执行力,让其习惯性的信服而已,但眼下镇海军出奇兵迂回成功,形势一片大好的局面下,一举将淮南军赶过江去,与其划江而治的方略又在陈允的脑海中蠢蠢欲动了。
“不对!不对!这情形不对”吕方突然摇头道:“自生,你快去请王宣州来,某家有要事请教他!”
王自生应了一声,便快步向外走去。在一旁的陈允被弄得一头雾水,待王自生出去后,小声问道:“大王,有何事不对的吗?义兴被围,形势不是一片大好吗?”
吕方摇了摇头,伸手指点着木图上淮南军上的部署形势道:“陈先生你看,我军破广德之后,先取溧阳,放出风声欲取宣城、宁国诸地,实际却是暗中出奇兵迂回进取义兴,淮南军统帅又不是傻子,现在也应该知道中计了,又岂会没有动作,岂不是奇怪之极!”
陈允摇头道:“那又有何妨,如今湖常二州之间的险地已经为我方控制,我军进退皆有后踞,彼若大军来援义兴,我方则坚壁不战,由苏州出轻兵袭扰起后,彼必不能久持。战与不战皆持我手,岂有不胜之理!”
吕方摇头道:“陈先生说的有理,若淮南军统帅也如此应对我倒是不怕,只是兵法之道,千变万化,又岂是事先能尽数料的到的!我这两日总是心惊肉跳,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般,王宣州他深晓淮南军内情,等会还是多请教他为好!”
两人正说话间,王茂章已经到了堂下,吕方不待对方上堂,便出门下阶相迎,柔声道:“战事紧急,不得已打搅,望王公见谅!”
“不敢,王某穷极来投,怎当得大王如此相待!”王茂章躬身下拜,这个铁打一般的汉子,现在却憔悴的仿佛只剩下一个影子。满族被灭,尤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就好像一柄巨斧将他这棵老树的根系一一斩断,虽然凭着这么多年来的强硬习惯,腰杆还是直直挺着,但他身体内部的好像少了一些东西,只剩下一个坚硬的外壳,一捅就破。
王茂章还没有拜下,吕方就抢上前去一把扶住道:“启年兄得骸骨已经收拾好了,阿雄已经将其焚化送到杭州,某家已经嘱咐拙荆寻一处好墓地,待此间事了,王公回去再行安葬。”吕方脸上满是歉容:“自从当年我与启年兄在淮上相识,对其人品武略就钦佩的很,早已心许为知交。却没想到天意弄人,竟然落得个这般境地,吾虽不杀伯仁,伯仁因吾而死,王公,某家实在是……”说到这里,吕方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王茂章听到吕方提到王启年的名字,那层坚硬的外壳仿佛被戳破了一个洞,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余岁,颓然答道:“大王莫要说了,这都是天意弄人,启年这孩子单骑冲阵,独自断后,分明是自己求死,与你又有何干?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这都是命呀!”说到这里,他双目不由得流下两行无声的老泪来。
两人说话间,吕方已经扶着王茂章走上节堂,各自坐下后,吕方道:“今日劳烦王公来,却是想要请教一下敌军中诸将的习性,还望王公赐教!”
王茂章在战阵间翻滚了二十多年,一听吕方的问话便闻弦歌而知雅意,沉声道:“说赐教不敢,大王如此问,莫非有什么难决之事不成?”
吕方点了点头:“不错,我虽在淮南军中也有呆过,但是那时职分低微,又一直在安使君麾下,对陶雅等人并无深交。如今表面上虽然局势对我方有利,但淮南军主力动向不明,某家心中颇为不安,故而向王公请教,想要从敌方将帅的个性猜测一下淮南军下一步的动向。”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大王所为皆暗合兵法,百战百胜果非幸致。”王茂章不轻不重地拍了个马屁,低头思索了片刻答道:“如今在江南的淮南军其将帅主要是陶雅与李简二人,这两人皆是先王部下健将,骁勇善战。但细看又有不同,陶雅行事谨慎的很,极少弄险;但李简用兵轻骁善斗,各自不同。”
吕方摇头道:“王公何出此言,陶雅出兵徽州时,长驱徽宁道两百余里,直逼我方腹心,这等用兵,胜即是大获全胜,败即是全军覆没,怎说他极少用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