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圃中,人群已经散尽,在试射了几次之后,陈五、高奉天等人都各怀心事的离去,只留下吕方和家人留在那桑树下休憩,那桑树枝叶茂盛,铺展开来便如同亭盖一般,遮掩数十人都是足足有余。吕淑娴便吩咐仆役在地上放置了铺盖矮榻,摆上酒果食用,凉风阵阵吹来,吹得枝叶缓缓摆动,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在众人身上,仿佛碎金一般,吕方结果吕淑娴递过来的梨子,啃了一口,只觉甜美异常,随口叹道:“某家在淮上为人田客时,荷戟介胄而耕,朝不保夕,岂能想到有今日之乐?”
一旁的吕淑娴笑道:“若是莫忘那时之苦,方能常保今日之乐,古今兴亡的道理还望夫君莫要忘记了!”
吕方闻言整衣肃容答道:“贤妻所言甚是,淮上故事某家定当谨记在心。”
听到吕方夫妻二人的对答,一旁的钟媛翠、沈丽娘两名妾室都有点尴尬,毕竟此时的对话并不是他们两人可以插得进嘴的。吕淑娴是何等精明之人,目光一扫便看出来了,笑道:“今日天气甚好,又恰巧一家团聚,正是难得的好光阴,二位妹子何不起舞一场以娱夫君?”
沈、钟二人对视了一眼,钟媛翠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对吕淑娴敛衽行礼道:“既然夫人有命,妾身便先露拙了!”说罢她便从一旁婢女手中接过琵琶,玉指轻划,便听得一声脆响,便如同切金段玉一般,让人听了精神为之一振,随即钟媛翠便开始曼声弹唱起来,吕方这几年来对古代曲乐也有了几分了解,听调子依稀是《沁园春》的调子,这调子在当时极盛,填写谱曲之人甚多,或咏叹沁园美景、或者讽喻时事,虽然还没有倒后世贩夫走卒皆歌咏之的地步,但也是极为常见的曲调了。钟媛翠选用的这首便是赞叹沁园胜景的,正好应了今日这个景儿,吕方听了,不禁暗自颔首,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他这几年来在两浙励精图治,养士息民,虽然未曾开疆拓土,但治下户口财赋增长都极为惊人,尤其是杭州在废除了坊市制度之后,市井的繁盛程度从某种意义来说已经远迈盛唐,对此他也极为自得,而钟媛翠这一曲《沁园春》恰好符合了吕方心中丰豫太平的想法,让他尤为欣喜。
“唱的好!”吕方击掌笑道:“只是这宫室浅陋,只怕连你在洪州的居所也未必比得上,被你这般一赞,饶是为夫厚颜,也有些当不住了。”
钟媛翠抱着琵琶盈盈一拜,凄然笑道:“相公此言差矣,妾身虽然愚钝,也知道心中安乐便是佳所的道理,更不要说这里湖光山色,玉阶雕栏。洪州宫室虽美,可我兄妹三人,如今却各有归处,骨肉分离,更不要说匡时与延规二位兄长还互为死敌,妾身得邀天之幸,得夫君护佑,庇于宇下,可大兄却在广陵那边,也不知生死安危,这叫我如何安心。”说到这里,钟媛翠不禁低泣起来。
吕淑娴见状,赶紧上前将钟媛翠扶到自己身旁坐下,安慰道:“钟家妹子莫急,相公在广陵布有暗线,你若是忧心,大可让人偷偷将信送到钟家大兄那边,问候一番便是!相公你说可是?”吕淑娴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吕方说的。
钟媛翠被吕淑娴这般安慰,不由得大喜,转对吕方问道:“相公,姐姐方才所言可是真的,淮南和镇海军乃是敌国,这么做不碍事吧?”
钟媛翠的脸上泪珠还未曾拂去,一副怯生生的表情最是惹人怜爱,吕方看了不禁心中暗想道:“媛翠虽然不及丽娘美艳,但这般清新柔媚,别有一番动人滋味!只是说来也怪,广陵李俨那边也有月余未曾送消息过来了,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想到这里,吕方不禁皱眉思忖起来。
钟媛翠见吕方如此模样,以为此事颇有难处,心中又急又怕,低声道:“若是送信不成便罢了,若能打听一下大兄的近况即可!”她心中担心,眼中又泛出泪花来了。
吕淑娴见状暗中捅了一下丈夫的大腿,吕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笑道:“莫急莫急,某家方才在想一件事情,未曾听到你说话,倒不是那事难办,这样吧,你将信写好,过两日我便派人取了送到广陵去,你看可好?”
钟媛翠闻言喜出望外,也顾不得礼节,跳起身来快步离去,一边跑还一边急道:“那我先去写信,再去选几件东西作为信物,免得起了什么误会!”
吕方见状,不由得苦笑道:“也罢,今日便到这里吧,淑娴,你在族中挑选五十个,不,一百个子弟,十天后到内城来!”
吕淑娴问道:“可是为了这火弩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