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不知,但并不多,看其营盘大小,最多不过两千人!”
“两千人!”朱瑾点了点头,对那洪建德道:“你且先下去好生休息!”
洪建德赶忙起身跪拜,小心退下。此人退下之后,朱瑾端坐在首座上,脸色阴沉,吴军众将都感觉到堂上的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半晌之后。朱瑾站起身来,一字一句的念道:“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汝辈以为如何?”
堂上诸将被朱瑾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弄得糊涂了,几个机灵点的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但想到所干系的事情,又纷纷低下了头,相互交换着颜色。朱瑾也看见了那几人的举动,心中暗叹了一声,道:“李嗣源新破汴京,麾下马腾士饱,又正是冬季,正适合朔北之士,若直取汴京,正当其锋,只恐难胜。今李从珂驱狐疑之众,进取西京,若我领兵向北,直取洛阳,彼难当我锋。取洛阳之后,我便可与河东联兵,我由孟津渡河,彼下太行,夹击河内,李嗣源虽强,腹背受敌也只有败亡的下场!”
朱瑾这一席话说完,堂上一片静穆,诸将无一人出声应和。凭心而论,朱瑾这番谋划在军事上是非常出色的:依照先前的方略,朱瑾所部将向东北方向,和东路吴军合攻汴京,行军的路线要越过多条河流,和敌对的区域,并且两路军队要做到协同机动,最后还要击败拥有骑兵优势的沙陀大军,这在军事上是十分困难的;即使能够做到这一切,也很难对李嗣源取得决定性的优势,拥有骑兵优势的李嗣源大可退回汴京再战,最多退回河北,冬季会封冻的黄河并不足以阻碍北方骑兵的冲击,吴军最多能够在黄河南岸获得一些据点罢了;但若是依照朱瑾的方略,主力转向西北,经过轘辕关,进入洛阳盆地,行军路线上并无什么大障碍。只要击败麾下几乎全是新降梁军的李从珂部。就能够控制洛阳盆地,那时只要渡过孟津,就可以进入李嗣源的腹心区域,根本遭到威胁的李嗣源就唯有放弃汴京退回河北的选择,这时河南之地就可以不战而下了。更重要的是,已经和河东旧主撕破了脸的李嗣源那时就会陷入四面受敌的下场,这种情况下的他自保都来不及,又哪里有余力去和吕吴争夺河南之地呢?但是这个方略执行有个前提,那就是吕润性所领的东路军将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单独面对李嗣源的沙陀大军,若是有个闪失,只怕吕方会迁怒于擅自改变方略的朱瑾及西路军将佐;纵然一切顺利,身为吕吴储君的吕润性只怕也会因为自己被置身于如此险恶的处境而怀恨在心,就算现在没有发作出来,将来登基之后,堂上的这些人只怕都没有好果子吃。
一名将佐终于期期艾艾的劝谏道:“大总管,此事干系重大,以末将所见,还是先禀明陛下,再做主张的好!”
“不错!应当先禀明陛下!”
“此事干系到储君的安危,还是慎重一些好吧!”
“正是,反正周都统领了一万人走三鸦路了,他们也是进西京的,大军还是走东路的好!”
堂上顿时响起了一片附和声,显然所有人都有一个共识,打胜仗固然好,可要是得罪了储君,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反正依照预先规定的方略行军,就算败了也是所有人一起担责任,若是擅自改变方略,赢了也没什么,万一输了,那下场可就凄惨无比了,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一派胡言!”
一声冷喝打断了众人的话语,只见朱瑾的目光扫过众将,脸色如铁。
“这里离建邺便是快马往返也要二十日,两军对垒,战机稍纵即逝,岂有遣使者回京师请示的道理?兵法唯利而进,何用多问?出师之前,陛下授某家以斧钺,明日大军折向西北,若有不遵军令之人,当某家行不得军法吗?”
朱瑾这一席话下来,众将顿时肃然,齐声应诺。其实众人心中何尝没有感觉到一阵轻松,朱瑾这般强压下众人的反对意见,一意孤行,将来吕润性知道了,自然怪不到他们这些手下头上,吴军军功封赏极重,若是依照朱瑾先前所言,一举平定中原,只怕这堂上又要出六七个绯袍来,这等有实利的事情,他们又岂会不愿意。
朱瑾看着众将精神抖擞的背影,心下也不禁松了口气,他岂不知道其中的利害,若是堂下诸将一哄而起,不遵军令,他也无法强压下去,不过总算挺过去了。这时,他突然想起决定的后果来,眉头不禁紧皱。
“陛下圣聪,定然能懂得某家这番苦心!”朱瑾暗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