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润性凝视着几案上的舆图,上面用木块和麦粒堆成了城墙和山脉的形状,徐州城外的攻防形势已是一目了然。他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问道:“戏马台上我留有两千精兵,炮十五门,粮弹充足,晋军火器远不及我大吴,便是有十万人,短时间内也攻不下此地。只是那李嗣源也是百战宿将,只怕也有奇计!”
敬翔笑道:“若论计策,晋军众将倒也平常,只不过那股子塞外胡人的剽悍之气,倒是难对付的很。想来无非是重新挖开沟渠,将积水排去,可这样一来,少说也要七八日,再加上让地干硬了,又要二十日加起来都有一个月了。大吴的西路军就算是爬,那会儿也爬到汴京了,殿下又担心什么。”
吕润性笑道:“敬公所言甚是,倒是某家多虑了!”两人正说话间,吕宏凯气哼哼地走了进来,对吕润性唱了个肥诺。吕润性此时心情甚好,见吕宏凯这般模样,调笑道:“十七郎怎么了,莫非是看上了谁家的小娘子,被人拒之门外。”
“谁这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事!”吕宏凯将方才城外守兵开炮的事情向吕、敬二人复述了一遍,道:“殿下,土丘上那个将佐当真是稀烂,竟然一看到敌军就开炮,待会定要好生处置!”
敬翔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对吕润性躬身谢罪道:“老朽治军不严,请殿下恕罪。”
吕润性扶起敬翔道:“罢了,梁国精兵尽在河上,这也是众所周知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也怪不得敬公!十七郎,你将那厮打上一百军棍,插箭游营,以正军法!既然李嗣源已经知道我们来了,今天夜里,你就派一队精兵前去拜访原来的客人一下,莫让他们说我们是南方的蛮子,不懂礼数!”
“喏!”
夜幕笼罩着水面,黑夜仿佛一块浓的化不开的墨,月亮在乌云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的惨白。河堤下的避风处,数十名晋军士卒围聚在火堆旁,鼾声四起。虽然已经是十月天了,但对于这些生长于塞外苦寒之地的壮士们来说,徐州的初冬算不了什么。他们用牛皮毯铺在被篝火烤干了的泥地上,裹着披风或者各种各样的衣物,便能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
河堤上,两名哨兵正尽力睁大眼睛,和越来越猛烈地睡意抗衡,但他们的头还是不住的向下点着,刚刚结束的行军让他们十分疲乏。不过他们也看不到什么,一旁的篝火的光线最多只能照到二十步远,再远就只能看到一片灰蒙蒙的,分不清是水面还是别的什么。这队晋军是全军的前哨,由于晋军还没有来得及完成修筑大营,为了防止城中的敌军出城偷袭,李嗣源在河堤上部署了数十个哨卡,以作为预警之用。
水面上,十余条小船慢慢滑行,船上的人们小心地握着船桨,好一会儿才放入水中划一下,以免发出水声引起数十步外的河堤上哨兵的注意。
“下船!”随着船上伙长的低沉命令声,两名旗头小心的滑入水中,这里的水并不深,只能淹到他们的腰部,旗头开始在水中涉水而行,拉着身后的小船。船上的吴兵们屏住了呼吸,他们的嘴里都含着防止出声的木枚,火绳枪手的手腕上缠绕着点着的火绳,他们小心的将枪口对准河堤上的晋军哨兵。
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小船靠岸了,伙长做了个手势,一个个吴兵敏捷的跳下船头,向河堤上面爬去。这时一个哨兵仿佛是醒了,他打了个哈切,又伸了个懒腰,这时他的动作突然僵硬住了,就在相距不到二十步远的地方,一条小船靠在河堤上,一个个身穿黑衣的军士正从船上跳下来,在更远的地方,影影绰绰的还有更多的船只正在滑向河堤。
“来人啦!粱贼出城了!”那哨兵刚喊了一声,船上便传来一声枪响,他便感觉到胸口被人猛地撞了一下,仰头便倒,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混蛋,谁让你开枪的,这不把所有的晋贼都吵醒了!”伙长狠狠的打了一下射手的脑袋,转身大声喊道:“大伙快冲,把这些沙陀狗砍成肉酱,让他们看看我们大吴精兵的厉害!”
吴军们凶猛的冲上了河堤,剩下那名哨兵刚刚拔出佩刀,就被一拥而上的吴兵捅成了马蜂窝。这时河堤下面休息的那些晋军已经被枪声惊醒了,这些在战场上厮杀了半生的老兵反应的确快的惊人,就在这一瞬间,他们几乎是本能的就拿起了武器,跳上战马,向河堤上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