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虑,什么顾虑?”曹丕追跟着问了一句。
司马懿欲言又止,仿佛有些胆气不足的看了一眼四周,曹丕扫了一眼四周的亲卫,挥了挥手,把他们全赶了出去,这才回过头来对司马懿说道:“仲达,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司马懿苦笑了一声,无奈地说道:“将军应该还记得我是如何进入丞相府的吧?”
曹丕一愣,想起当初司马懿推三阻四的不想出仕,结果差点被曹冲派人给杀了,这才被逼无奈的成了丞相府一员,不由得一笑:“仲达,亏得你机警,要不然真不知道后果会如何呢。”
司马懿揉了揉鼻子,也觉得有些后怕似的,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当初天下未定,丞相忙于军国大事,不用儒者宽恕之心,行法家严刑峻法,丞相府中纵使是知名儒臣,略微有些小的过错,也可能被鞭笞,将军想必不知,何叔龙(何夔)身边常带着毒药吧?”
“毒药?”曹丕吃了一惊。
司马懿连忙摇摇手道:“将军不必吃惊,何叔龙带着毒药,可不是想对丞相大人有所不利,而是生怕一时过错而受辱而已。何叔龙乃陈郡名士,其曾祖曾为安帝时车骑将军,其人与母兄居,以孝友著称,袁术尝胁令其说降太祖,为其所拒,名闻于淮南,他在丞相府依然不能自存,其他人可想而知了。”
曹丕抬起手,摸着颌下的胡须沉默了半晌。曹操性子急,又是个信奉法家的强权人物,手下人稍有差错,拉出去扒了裤子打屁股的事时有发生,在丞相府的掾属的不止一个两个被打过,司马懿说的这个何夔性格又强直,倒是真有可能带着毒药以救自全。名士吗,当然要面子,这么一个大人物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脱了裤子打屁股,确实有些不太好看,与刑不上大夫的古礼也颇不符,难道那些名士就是因为这个不愿意入府做事?
“丞相大人久在军中,用军中之法行事,也是在所难免之事。”曹丕不好说曹操的不是,一来他不敢说,二来他说了也不是好事,司马懿他们家家规极大,很重孝道,即使他现在也是个丞相府的官吏了,回家的时候看到老子司马防还是毕恭毕敬的,吃饭的时候老子不动筷子,他们弟兄几个也不敢动。在这样的人面前说曹操的不是,只怕反而会受到司马懿的鄙视,落一个不孝的印象。“不过如今天下将定,时移境迁,自然不会那么严苛了。”
司马懿笑了笑,连连点头:“将军宽宏待人,自然不会如此,我说这个,只是说以前的情况对那些世族的吸引力不大。他们本不是治乱之才,又有这些严刑峻法如拦路虎一般,他们不愿入府做事,也在情理之中。等到将军用事,以礼待人,他们消除了疑虑,自然不会再有担心了。”
曹丕哼了一声,等我当了政,还需要拉他们来撑门面吗,关键的是现在,而不是以后。他挥了挥手,对司马懿示意不用再绕圈子了,直接说点有用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不知将军想过没有。”司马懿卖了个关子。
“什么问题?”曹丕有些不快的皱着眉头。
“天下有事,丞相大人三出求贤令以应时节,丞相府内固然有不少谦谦君子,可是也有不少凶佞之人,丞相要倚仗他们做事,自然要宽容他们一二。陈长文虽为风纪之职,可是他并无实权,一有纠察,辄为丞相宽恕,郭奉孝有奇才,虽品行不端,却是丞相极亲近之人,丁文侯(丁斐)能将官印卖了换饼吃,屡次违法,却退而又进……”
司马懿说了一半,停住了嘴,不过曹丕明白了他的意思,丞相府中小人多,君子少,这些以经术为根基的人不愿意与这些人为伍,所以不愿意来做官,不愿意同流合污。曹丕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要按这个说法,那曹操显然就是品行最不端的了,他从小就是洛阳城里的一个恶少年,到现在六十多年了,已经是大汉朝最显赫的丞相大人,可是依然不是那种谦谦有礼的君子,司马懿虽然没有说曹操是小人,可是这话里却透着这样的意思,这让曹丕有些不太愿意接受。
要不是现在有求于这些人,他才不想理他们呢。他想了好久,这才勉强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司马懿说道:“那仲达以为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