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徐详顿了顿首,这才斟字酌句的说道:“臣在曹营时,偶尔听到一句话,这战船上装霹雳车,好象和……孙校尉有关?”
“谁?”孙权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奉先?”
“是。”徐详小心翼翼的说道:“至尊,臣虽然不敢相信这句话,可是臣依稀记得,这霹雳车,好象的确是孙校尉从曹营回来之后才出现的。闻说孙校尉和刘晔相谈甚欢,莫不是……”
“不可能。”孙权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挥挥手,不容置疑的打断了徐详的话,象是对徐详说,又象是对自己说道:“他纵使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出此下策,不用考虑,这肯定是老贼离间我们叔侄的奸计。哼哼,这么说来,最近那些谣言,想必也是他的手笔了。”
徐详没敢再说,他是做秘密工作的人,对最近的谣言心知肚明。孙绍离开军营之后,江东便出现一个说法,说孙权压制孙绍,生怕他建功立业,影响了他的威信,所以孙绍虽然立下了大功,却被孙权逼得离开军营去经商。这个消息传得很快,让人分不清是从军营里开始传出去的,还是从外面传进来的,总之透着一股阴谋的气息。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就算是曹军散布的谣言,也大致不算离谱,孙权压制孙绍,是有目共睹的,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孙绍在击败张辽之后随即离开军营,让人有些意想不到罢了。
但是现在再配合上这个消息,徐详敏感的意识到,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阴谋吗?你可以说是阴谋,但是阴谋如果用得正大光明,让你无可辩解,那就成了阳谋。
徐详退了出去,作为臣子,他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怎么决断,那是孙权的事,他要给孙权留下思考的空间。
孙权坐在大帐里,半天没有动。脸色一会儿狰狞,一会儿又有些不屑。孙绍会让曹操在战船上装上霹雳车来攻击江东?他疯了吗?这根本不可能,这肯定是曹操用来挑拨他和孙绍关系的奸计。孙绍已经去经商了,他没有必要再对孙绍赶尽杀绝,如果中了曹操这个计,真的对孙绍下手,那他将无法面对宗室的责难,也无法向众臣解释,一个能自愿放弃权力,远离是非中心的公族都不能幸免,那其他人还有什么安全感?他不会这么傻,不会让曹操得逞。
可是另一丝声音却顽强的停留在脑海里,虽然微弱,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为什么霹雳车早不装在战船上,迟不装在战船上,偏偏孙绍到曹营走了一趟,曹操就想到了把霹雳车装在战船上?当真是巧合?孙绍能造酒,对霹雳车也感兴趣,他能想出这个主意,倒也不意外。
孙权烦燥的在帐内走来走去,从理智上说,他有九成的把握认定这是曹操的离间计,可是那剩下的一成,却象根刺一样戳在他的肉里,让他心神不宁。更重要的是,他的缓兵之计被曹操看破了,对曹操一点作用也没有,反而把自己心虚的弱点暴露在曹操面前,根据他对曹操的认识,他用脚指头都猜得到,曹操明天肯定会加强攻势,逼他就范。
孙权站定了脚步,紧紧的握住嘴唇,深深的吸了两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平静,这才对朱绩说道:“请张公、顾公等来议事。”
朱绩转身出帐。
时间不长,张昭、顾雍等人全到了,一听孙权通报的情况,他们都吃惊不小。这下子缓兵不成,弄巧成拙了,曹操统兵三十年的经验果然不同凡响,一眼就看破了他们的心思。
“再谈。”滕耽首先起身,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显然特别大:“这两天水涨得厉害,几路援军也要两三天才能到达,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两天拖过去。他要人质,就答应送人质,只是这条件还没谈好之前,我们不送。”
孙权打量着滕耽胀红的脸,忽然轻松的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就象一阵春风,顿时让帐中如寒冰一般的气氛吹开了一道裂缝。他摆摆手道:“好了,也没那么严重,依我看,老贼也是虚张声势,他那霹雳车虽然厉害,可是准头差得很,每天打出去那么多石弹,补充起来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