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叔。”夏侯徽见夏侯荣口无遮拦,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指责孙绍用人不明,知道夏侯荣喝高了,已经不知轻重,连忙喝住了他,命人上前把夏侯荣扶了出去,转身又向孙绍陪罪。孙绍却笑笑:“你放心,我不会和他一个喝醉的孩子计较的。”
夏侯徽松了口气,转身跟了出去。坐在另一侧的杨修看了一眼,歪了歪嘴,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然后端起酒杯,冲着孙绍示意了一下,孙绍也举杯回意,两人一饮而尽。
“德祖,家里安排好了?”
“好了。”杨修淡淡的说道:“老母年高,不想远行,所以我留下两个弟弟照顾她,自己单身到钱唐来了。”
孙绍眼皮一抬,似笑非笑的点点头。杨修没有带家眷来,说明他并没有打算在越国落根,和他的父亲杨彪一样,杨修可能更看重的是洛阳的朝庭。当初他入曹操的丞相府,就是被逼无奈,现在朝庭比起当初的情况又有所改善,对他来说,当然还是做个汉臣来得荣耀。如果不是说天子亲口告诉他这是父亲杨彪的遗嘱,恐怕他未必肯来。
好在孙绍对这样的事情早已习以为常,他从来没有指望过自己能让天下英雄纳首便拜。不过,对于这样别有心思的人,哪怕他再有才,他也不可能推心置腹。
信任是相互的。
……
海风轻拂,微波荡漾,庞大的海船在轻风中以难以察觉的幅度轻轻摇晃着。夏侯荣从绵软的榻上坐了起来,拥被而卧。身边的侍女走了进来,跪在榻上,伸手过去支起了窗棱,一股带着海腥味的清凉海风吹了进来,让夏侯荣头脑为之一清。
“夏侯君,夫人关照过,请夏侯君梳洗之后,到她的座船上用朝食(早餐)。”
夏侯荣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侧着脸,从窗缝里看着远处水天一色的大海,仔细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原本打算是佯狂一番,借以试探孙绍的反应,没想到越国的酒烈,敬酒的人又太多,任务还没完成,便有些晕头转向了。他依稀记得,最后好象是夏侯徽帮他挡了驾,现在夏侯徽又特地留下话,让他过去吃朝食,显然是自己可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夏侯徽要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和他见面,以免他再次出现意外。
按辈份,夏侯徽是夏侯荣的晚辈,夏侯荣虽然一直按照圣人的教训,锻炼心性,但是毕竟还是个年轻人,要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晚辈来教训几句,他还是非常不服气。不过他知道自己的来意,不敢大意,在暖和的床上赖了一阵,还是起了床,由侍女服侍着梳洗之后,赶到夏侯徽的舱中。
十六岁的夏侯徽身材高挑,头上扎着男子一般的发带,身上穿的也是一个窄袖紧身的弁服,显得很干练,手中握着一把鳄鱼皮鞘的长剑,脸上有些微汗,看样子刚刚晨练完毕。
“阿叔起来了?”看到夏侯荣,夏侯徽笑了笑,象个男子一样拱了拱手。
“嗯。”夏侯荣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连手都没有拱,泰然自若的接受了夏侯徽的行礼。旁边的一个圆脸女卫面色一沉,便待发作,却被夏侯徽不动声色的制止了。
“阿叔且坐,待我换了衣服便来。”夏侯徽行了礼,带着女卫进了内舱。夏侯荣四面打量了一下,见夏侯徽的舱室虽然不是很大,却十分清爽,里面装饰也不多,只是旁边的舱壁上有一个小书架,紧靠着书架还有一张书案,上面整齐的放着一叠文稿。夏侯荣踱到面前,瞟了一眼,眼神不由得的一凛,文稿上赫然写着“天竺地理”四个字。他有些的心虚的看了一眼四周,伸手挪开压在文稿上的白玉镇纸,轻轻的翻开了那叠文稿,随即又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