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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平仲平生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苦战,仅仅不足一盏茶功夫的剧战,他身上便至少多了十几处伤,虽然运劲夹紧了伤口,但毕竟失血无法弥补,再加上酒气冲脑,他已经感觉到手中腰刀沉重了不少,就连脚下步子也有些踉跄,只是凭借一股悍勇之气强自撑着。

然而,高永年的情况比他更危急。知道生擒不易,羌兵已经是渐渐痛下杀手。须知高永年乃是西宁州知州,倘若能趁此机会一举杀之,那么,整个西宁州便会陷入群龙无首的窘境,虽然比不上先前执之为人质以便全身而退,但也足可动摇宋军军心。

“高帅!”

姚平仲拼着肋下多了两道刀伤,硬是替高永年斩杀了两个侧翼之敌,但此时此刻,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提刀的右手再也没了多少气力。正当他苦笑着看到眼前一道越来越亮的刀光时,眼前突然掠过一阵劲风,紧接着,自己面前的两人便颓然倒地。危急关头,于达终于来了,刚才那两箭,正是声名显赫的神射。

眼见麾下部属被冲得零乱不堪,而不远处的宋军本队没有丝毫动摇之相,苏抹昭自知大势已去,只得仰天长叹了一声。

“我角氏有大功于宋,瞎征、拢拶辈为王厚所逼,举土出降,实乃大宋负我西藩!今日我不过一死,多罗巴大首领必定会为我等报仇!”言罢他竟将刀往颈项中一横,须臾便颓然倒地,再也没了声息。

于达率兵救出了高永年和姚平仲,却不敢擅自回军和本队汇合,只是先令麾下部属去追击那些逃散的羌人,又命人检视高永年姚平仲的伤情,待到看见两人军袍下的累累伤痕时,他的眉头顿时紧紧拧成了一团。

此时,那个略通医道的都头便上前禀报道:“于指挥,姚指挥已经晕过去了,高帅他也伤得不轻,我们……”

于达也不答话,只是略一迟疑便来到高永年跟前,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道:“高帅,叛乱羌人已经全数被灭,我等是否回去和本队会合?”

“回去!”高永年咬牙切齿地迸出了两个字,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苏抹昭的那具尸体,目光灼热得仿佛要将一切焚烧殆尽。“你放心,我高永年虽然交错了朋友,但还不见得连下属都驾驭不住!”

正如高永年所言,他一回到本队,六员藩将便齐齐上来谢罪,态度中隐现畏惧和惶恐。要知道,放任主帅居于险境而不救乃是莫大的罪责。元符年间金明守将身死之时,章惇便有意尽戮军士八百为殉,最后虽然被阻止,但足可见此罪之重。若是高永年真的身死,他们除了反叛之外,还真的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经过随行军医检视,高永年浑身共伤了十七处,其中伤得较重的只有三处,分别是肋下、后腰和左背;而姚平仲的情况则糟糕得多,染血的军袍紧贴皮肉难以分开不说,一撕开军袍,但见前胸后背血肉模糊,竟是伤得极其严重,此时入气少出气多,显然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高永年越看越觉得心中痛悔,此时厉声下令道:“于达,送他回西宁州!”

“高帅,恕末将不能遵从军令!”于达面无表情地一拱手道,“末将一旦回去,高帅座下便全是藩将,这不合朝廷律例,还是请高帅遣其他人护送姚指挥回西宁州!”

若是换作从前,高永年必定会对这种言论嗤之以鼻,但是,经此一事,他纵使想反驳也觉得有心无力,当下便点头委派了另一名都头带兵护送姚平仲回西宁州,却拒绝了引兵重返西宁州重整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