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摆在明处的谭延闿并不知道还有一双眼睛在别的地方看着自己,循规蹈矩的生活让她彻底失去了兴趣——这个男人若不是早早的订了亲事,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去找个女人当老婆,指望他去花心实在是天方夜谭。不过在刚刚结婚的这一天,谭延闿就像避瘟神一样躲避着自己,甚至不顾新婚跑到北方去也不愿意和她在一起,这让方榕卿颇为伤神,但是现在看到谭延闿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除了好笑之外,总算也是出了一口气。
像是要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方榕卿从旁边拿出一张清单微微笑着说道:“公公说咱们这次婚礼,有些人送的礼太重,已经差人列出单子来,说这些贺礼收不收下全凭相公的心意……”
谭延闿的视线从手中的茶杯上“艰难”的转移到递过来的清单上,他接过来一看这张单子上所开列的人名和礼品都用簪花小楷写的清清楚楚,不问也知道这是出自方榕卿的手笔,他在总督府这两年中还没有那个幕僚写得出这一手漂亮的小楷。不过更让他吃惊的是他所接到这些贺礼,有些人想要借着总督公子大婚的机会来献殷勤他心中自然清楚,不过这礼单上所标出的礼品“重量”还是让他大吃一惊:排名第一的就是唐伯文,轮船招商局股票面值四万两,华盛纺织厂建厂完成后一年之内的纱锭订单……
谭延闿涉足商界“试水”,这段时间没有少花时间来了解现今中国商界的顶级大鳄,排号第一的便是这轮船招商局。轮船招商局的股票面值一百两,但是它的实际价值就很难说了。前两年因为和怡和、太古两家航运大鳄进行竞争,三方陷于恶战之中竞相降价甚至到了一折的水平来争夺航运市场,盛宣怀和郑观应死陪到底,那个时候百两面值的轮船招商局股票跌的只剩下四十两,一年的盈余只有区区不到两万两。这是中外双方在商业领域打响的第一次规模浩大的商战,其实自从轮船招商局成立的那天起,就和洋商的怡和和太古两家斗争,但是论起惨烈程度当属这一次。
谭延闿清楚这次商战的原因也是因为在抵羊纺织厂的董事会上,董事们提出来引以为鉴的着名案例,不过轮船招商局还是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保住了自己的航运市场,并且和怡和、太古两家成功的第三次订立了齐价合同。
第四十五章 厚礼
第三次订立齐价合同之后,轮船招商局的股票实际价值不断上涨,现在百两面值的股票已经涨到了二百两之多,甚至还有上涨的趋势。最重要的是轮船招商局在订立新的齐价合同之后,彻底击溃了怡和和太古的垄断之心,尤其是率先挑起价格战的太古,已经因此疲惫不堪损失惨重,而轮船招商局固然也不会好过,但是订立合同之后的第一年盈余便有近三十万两的纯利——股票面值和实际价值并不能够和每年的分红相比,像轮船招商局这样经营良好的实体,它每年的分红是极为可观的。
“呵呵,李鸿章的手笔可真大啊!若是想要兑现的话,抛出去便有八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可拿;若是放在手中,每年分红也有个千两之多,这是一场小富贵!”谭延闿在心中想到:“李鸿章可以拿八万两银子来笼络我,但是却舍不得拿八万两来挽救他的舰队,他可以说是这个时代少有的顶尖人物,不过在某些方面却是十足的傻蛋!”
谭延闿知道做为洋务派数十年来的领军人物,李鸿章经手的洋务不知有多少,清朝花出去的白银如流水一般,不是百万、千万两可以说得清的,这些洋务派人物一边在叫苦缺钱,另外一边又面不改色的从外国商人交易中接受高达十点甚至是几十点的“返利”,这些“返利”使其交易规模的大小,少则上万两,多则可达百万两,这些钱未必都流进李鸿章一个人的口袋,但是却让李鸿章笼络住了整个淮军上下——以国家之财来提他李鸿章笼络人心埋单!
除了唐伯文的贺礼“严重超标”之外,广东藩司王之春、王存善等人也在“超标榜”之上,当然王存善本就和谭钟麟关系密切,超标也在预料之中,但是王之春也超标,这就显得耐人寻味了——王之春可是湖广总督张之洞的“爱将”。不过王之春的厚礼可能在于前不久徐致祥的弹劾案有关,趁着谭延闿大婚答谢一番也能够说得过去,不过其背后有没有张之洞的直接授意,这就很难说了,毕竟王之春在谭钟麟的眼中不过是个前台的小卒子,张之洞才是真正的boss。
看到谭延闿嘴角上泛出的苦笑,对面的方榕卿问道:“有什么不妥么?”
谭延闿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没有什么不妥,不过是礼比较重了些而已……”
“重了些也没有什么,又不是直接送你白银,有什么的……若是不妥的话,干脆给退回去就算了……”方榕卿不在意地说道。
“跟直接送银子没有什么区别了,别的不说,但是唐伯文的贺礼若是算起来,就是几十万两银子都下不来,看得见的轮船招商局股票至少八万两,若是留在手上每年来个千两银子是跑不了的,最贵重的莫过于那一年的纱锭采购,上千张织机,那一年需要多少纱锭?!李鸿章可真是会慷他人之慨啊!”谭延闿把这张礼单扔到一边。
这长长的礼单上总共价值要是细算起来,就算不到百万两也差不多了,谭延闿甚至都想结上几次婚,买下武汉钢铁厂就不在话下了,不过这样的想法只是一个黑色玩笑罢了。
“那就退回去,我们又不是缺银子,这些贺礼扎手就干脆谢绝好了,你要是怕耽误时间,我可以差人去办……”方榕卿干脆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