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帝的手指在扶枕上敲了敲,问:“什么是水利工程?什么是排灌设施?”

卓季眨了下眼睛:“陛下,后宫,不得干政。”

永安帝微眯了下眼:“你想要什么?或者,你想要什么赏赐?”

张弦一颗心提了起来,卓雅人不会是要提那个要求吧。接着,他就听到那人说:“还请陛下,免了侍身侍寝。”

永安帝一掌拍在身边:“你是朕的侍嫏!朕,最痛恨的就是有人敢要挟朕!”

卓季站起来,躬身行礼后道:“陛下,侍身不是以此威胁您,而是跟您做一个交易。侍身很喜欢西三院的日子,只是天意弄人,侍身被陛下所见,不得已离开了西三院。可以说,今日之后,侍身将与安逸再无缘。文武百官,有功会得赏。侍身无意间帮了陛下一个小小的忙,陛下给了侍身一宫之主的赏赐,虽然这不是侍身想要的,但侍身仍感激陛下的慷慨。后宫不得干政,侍身为陛下解决朝堂之事本来就不合规矩,一个不慎,就会成为被他人攻击的利刃。难道陛下不应该再支付一些赏赐?”

永安帝冷笑:“朕倒没想到,你是个尖牙利齿的,难怪燕宣和周氏会忌惮你。”

卓季:“陛下谬赞。侍身要这个赏赐,不是因为不想伺候陛下,仅仅是因为,侍身有身心障碍症。”

“那是什么?”

卓季叹了口气,显得很无奈地说:“侍身是嫏哥儿,可因为侍身是宿慧者,侍身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是男子。直白来说就是,侍身生下来就有作为男人的记忆,可是身体又是嫏哥儿,这就造成了一种心理和身体上的矛盾。而陛下您,也是男人,侍身若服侍陛下,恐怕会发生什么侍身自己都难以预料的事情。”

永安帝身上的冷意退了一些,毕竟那天晚上他曾亲耳听到过这人对自己嫏哥儿这一身份的排斥,甚至认为嫏哥儿比去了势的寺人还要惨。

永安帝做出了让步:“侍寝的事可以以后再说。后宫不得干政是祖制,但朕可以免你无罪。”说着,永安帝从腰上扯下一块佩玉。张弦立刻双手接过来送到卓季面前。卓季拿在手里,等皇帝解释。

“明宗皇帝曾亲赐给朕两枚玉韘(读:射),一枚朕收了起来,一枚朕一直随身戴着。朕把这枚玉韘赐给你,只要你不犯大逆不道的死罪,这枚玉韘就可保你平安。你是朕的侍嫏,但你有秀才功名在身,朕允你在朕需要的时候,为朕出谋划策。但你也必须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让朕发现你有半分的违逆之心,朕会把你囚于东四所,挖出你脑袋里的所有东西,然后把你五马分尸!”

卓季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白了几分。他握紧手里的玉韘,说:“陛下,若不是被您发现,侍身现在还在西三院悠闲自在地打盹。陛下只要能让侍身在锦瑟宫依旧悠闲度日,侍身绝对会在陛下您需要的时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永安帝:“朕准你不向太后、贵姰请安,准你不接受各宫约见,也准你不参与宫中诸事。但每年的天寿节、长青节、宗日、年节你必须露面。”天寿节是皇帝生辰,长青节是太后生辰,宗日就是皇室宗室每年的祭祀活动,年节就是新年。

卓季笑了,笑容蔓延至眼底:“侍身谢陛下恩典。陛下,您真是一位心胸宽阔的明君。”

“噗!”张弦及时捂住了嘴。

永安帝也没想到表现得一直如高岭之花的卓季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他努力板着脸说:“你最好不要给朕心胸狭窄的机会。现在,你该知道怎么做。”

卓季把玉韘戴到脖子上,收进衣服里,说:“还请陛下把侍身的藤箱还给侍身,里面的都是侍身的私人物品,还有侍身用惯了的笔墨。”

张弦去看皇帝,永安帝点了点头,张弦离开陶渊阁。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个藤箱,身后还跟着冯喜,冯喜的手里拿着一叠上好的白纸。冯喜放下白纸后就走了,张弦把藤箱放在卓季的面前,卓季打开箱子一看。果然,少了不少东西。他的四本游记一本都没了。

“你那四本游记朕还在看。”

没有问皇帝懂不懂古拉丁语,卓季拿出墨水和鹅毛笔。

卓季在陶渊阁里做功课,永安帝就一直站在他身边,不时问这问那。卓季真就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永安帝也明白了那晚卓季为什么会说,即使说出来也根本做不了。永安帝很想问问卓季脑袋里遗留的那一世到底是什么朝代,如何能做出如此气势磅礴的工程。不过永安帝最终还是忍住了。

卓季脑袋里关于水利工程的“记忆”很粗浅,但对永安帝来说,已算得上给他开启了一扇全新的大门。相比之下,卓季对排灌设施就了解得非常深入。甚至说,卓季写下的有关排灌设施的内容完全可以直接拿给工部着手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