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燮山是来得最早的人之一。守陵区内还有一间专门属于他的房间。房间内很暖和,林燮山穿着单衣。头发胡子都全白的他身体还算硬朗。林燮山比太上皇年长了近十岁,林燮山怎么也没有想到太上皇与俍俍会先他而去。今年他过了重阳没多久就过来了。在这里,离太皇和太后进一些,林燮山心里不会那么空唠唠的。

有人敲门,林燮山的侍从出去开门。同样满头白发,背脊微弯的史玉在自己侍从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林燮山:“这么晚了,你不歇着过来做甚?”

史玉在沙发上坐下,说:“睡不着。想着你肯定没睡。”

林燮山抬了下手,屋内的侍从就出去了,史玉的侍从也跟着出去了。林燮山拿了一个杯子出来,亲自给史玉倒了杯水放在他跟前,说:“我想请旨陛下,待我身故后,允我在帝陵旁挖个坑埋尸骨。做了先皇一辈子的臣子,到了地下,若去了别处,我怕会不习惯。”

史玉:“你是老国公,你的身后事哪能如此草率。到了你的忌日,国公府一大家子人来给你祭拜,怕不会扰了先皇和先后的安静。”

林燮山:“那就远一点,只要我的坟头能看到帝陵就成。”

史玉话锋一转:“我也想,可就怕陛下会不答应。”

林燮山:“陛下不答应,我就在奉天殿前跪着。”

史玉笑骂:“你这个为老不尊的。堂堂的隋国公,何时变成市井老翁了。”

林燮山淡笑道:“你我本都是该走在先皇前头的,讲不讲脸面,先皇也看不到了。”俍俍,也看不到了……

史玉脸上的笑淡去,眼角突然就红了。他抹了下眼角,声音变得沙哑:“我想不通啊。你我都是该走在先皇前头的,怎么就……”他更想不通的是,先皇如何能狠心地让俍俍殉葬。俍俍,又怎么能舍得宁王殿下和宇王殿下,就追随先皇而去了。

林燮山:“俣国能有今日,先皇英明神武。若非俍俍让先皇退位,先皇只会更劳心劳力。平宁伯过世那天,俍俍曾对我说过,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摆脱不了的宿命。那时,俍俍说,若他不在了,他希望身边的人都不要哀伤。我当时还说俍俍定会长命百岁。现在想来……俍俍那时候就做好了会随先皇一起走的决心了。也或者,这是俍俍与先皇的约定。”

史玉不能理解:“先皇为何要跟俍俍做这样的约定?先皇难道不爱俍俍吗?若爱,又岂会舍得让俍俍追随而去。遗诏上,可是清楚写了,要俍俍‘一人’殉葬!”

每每想到此事,史玉就心如刀绞,无法释怀。

林燮山却不能说他的猜测,只道:“先皇与俍俍之间的感情,不是我等能肆意揣测的。我现在就希望,先皇能给我托个梦,告诉我他和俍俍现在怎么样了,两人在‘那边’可好。”

史玉的眼角又红了。

清晨火车的汽笛声再一次打破车站的宁静。皇家列车号缓缓停下,父皇和母后仙逝后返回西州的宁王南容宝柠带着伴侣与儿子、弟弟还有几个特别的人回来祭拜父皇、母后。宫里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宁王南容宝柠和南容恪一辆车。先皇仙逝后被康靖帝册封为宇王的南容西俣和堂兄南容澈一辆车。宇王和南容澈都是一身的西州部落装扮,裹着一件厚厚的狼皮皮裘。

马车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街道上挂着白灯笼或黑杋,南容西俣(天宝)和南容澈的心情也十分的低落,特别是南容澈。看了一会儿,他眼睛里就有了泪。

天宝:“哥,你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再哭就伤眼睛了。你本来就近视,再近视下去就要戴眼镜了。”

南容澈拿出手帕擦眼泪,说:“我难过。”

天宝拍拍他:“我知道你难过,我也很难过。但你真的不能再哭了,你现在看东西已经模糊了。”

南容澈忍下伤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马车直接驶入宫中,停在了奉天殿外。康靖帝亲自出来迎接终于归来的弟弟。齐王、晋王、楚王都已经在了。

自从太上皇与顺太后过世后,齐王、晋王和楚王就一直留在京城陪伴伤心欲绝的德太侍、惜太妃和明太侍。顺太后殉葬,明太侍一病不起,宁王陪了他月余,明太侍才转危为安。坚持到太上皇和顺太后出殡、入皇陵,明太侍就搬去了太皇太后留下的佛堂。年初,明太侍又病了,康靖帝和皇后出面,把明太侍从佛堂里请出来,楚王接了母父去楚王府居住。

太上皇和顺太后离世后,德太侍也搬去了齐王府,惜太妃搬去了晋王府,只有嘉太后还留在宫中。武陵王南容辰极被康靖帝下旨召回,赐封为武王,留京辅佐。武王已经先行出发前往皇陵。圣帝与圣后忌日的前一天,康靖帝会带着诸位长辈和子嗣们前往帝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