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也不像时下的读书人那样满身书呆气,最初对朱程之学的困惑和迷茫之后,他很快调整了情绪,暂抛困惑后的王守仁性格表现得很开朗,颇具几分侠客豪迈之气,秦堪也不差,来自前世的他,自有许多话题可聊,每每一开口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对王守仁来说都是闻所未闻的,聊了没多久,王守仁的眸子越来越亮,最后长长叹道:“与君一席话,我受益良多,可惜此地无酒,不然某非与你痛饮三百杯。”
秦堪笑道:“谁说此地无酒?”
王守仁眼睛大亮:“军营之中竟有酒?”
“军营里的酒只待知己,不待披甲。”
王守仁哈哈大笑:“为了这营中美酒,王某便引你这朝堂人人唾骂的奸佞为生平知己又如何?秦老弟还不赶紧将美酒送来,不怕我这知己翻脸不认人,回头朝堂里参你炮轰朝廷命官吗?”
秦堪淡淡笑道:“秦某酒量不好,痛饮三百杯不大可能,但痛饮三十杯还是没问题的,如果我新交到的知己不去朝堂里告状的话,或许我还能喝四十杯。”
“好,那就四十杯!”
※※※
坐在一起喝酒的不一定是知己,但知己是一定会喝酒的。
酒是好酒,两坛十八年陈的女儿红,据说是丁顺手下一名百户在女儿出生那天埋在自家后院的,后来百户有一回跟丁顺喝酒喝多了,无意中把埋酒的地点说了出来,丁顺这家伙动了贼心思,当夜便命人悄悄潜入百户家后院,趁夜刨地挖坑,偷了两坛酒出来,最损的是,丁顺为了不让百户起疑,让人原地埋了两坛子醋进去……
日后百户想喝酒时从自家后院挖出两坛陈年老醋会是怎样的表情,丁顺也懒得想象了。
丁顺后来直接把两坛女儿红送给了秦堪,秦堪并不怎么好酒,于是命人顺手搁在新兵营里。
喝着香醇得近乎浓稠的美酒,秦堪微笑着娓娓道出这两坛酒的来历,王守仁中途喷了两回,一边大笑一边呛咳不已。
“你是妙人,你的手下也是妙人,有趣之极,我若知道哪里有埋了十几年的好酒,说不得也做一回窃酒的雅贼……”王守仁喝酒很快,琥珀色的浓稠女儿红倒进瓷碗里,一仰脖子便喝了个精光,然后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某一处,嘴唇紧紧闭合着,仿佛在细品美酒的余味,最后意犹未尽地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这才满足地一叹。
“好酒!真奇怪,偷来的酒好像特别好喝,自己花银子买来的反而少了几许味道……”
秦堪喝了几碗,俊秀的脸上已泛起几分酡红,闻言笑道:“常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这‘偷’字的妙处,循规蹈矩之人怎能得其三味?酒里掺了个‘偷’字,纵然是一坛陈醋亦饮之如琼浆玉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