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杲辽东统兵多年,深知朵颜骑兵的厉害,战场开在辽河之畔的平原上,对辽东军十分不利,众所周知,一马平川的平原是骑兵纵横的最佳战场,辽东军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被动。
所以短兵相接一个回合后,略处劣势的李杲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万朵颜骑兵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震慑。
事到如今,李杲情知纸已包不住火,钦差的信使恐怕已在奔赴京师的路上,拦都拦不住,也就是说,他李杲和辽东都司的镇守太监,巡抚,四个卫指挥使等等这些人,很快就会变成朝廷的叛逆,投降根本不用考虑,大明律法森严,他们这些人犯下的罪过不是投降便能得到宽恕的,只能硬着头皮与秦堪硬拼,硬拼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
所以李杲虽对朵颜骑兵深深忌惮,却也不愿休战或后撤,秦堪不忍心打,李杲不敢打,于是双方在辽河平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峙胶着状态。
李杲的大帐内,气氛一片沉闷低迷,弥漫着一股绝望的凄凉味道。
镇守太监任良,辽阳知府张玉,以及崔鉴,王玺,鲁勋等几名都指挥使一个不少,全在帐中坐着,相顾无言,长吁短叹。
大家的脸色很差,李杲也好不到哪里去。独坐于大帐正中,李杲却再也找不到往日大帐聚将点兵时威风凛凛,意气风发的感觉了。
此刻的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刘邦围在垓下的西楚霸王,已然穷途末路。
比西楚霸王更不堪的是,人家四面楚歌之时至少还有一位痴情的虞姬不离不弃,而他李杲沦落这般境地时,眼前只有这几号愁眉苦脸如丧考妣的货。
沉闷的静谧中,辽阳知府张玉沉沉叹了口气,道:“总帅,此战不论胜败,我们都已败了,此事已然瞒不住,朝廷必已知晓我等这些年来的行径,我们……已成朝廷犯官矣!”
沈阳中卫指挥使崔鉴怔忪片刻,忽然咧嘴大哭:“你们倒好,各自家眷或明或暗早早接到了辽阳,我的家眷却还留在河南老家,如今东窗事发,不论我是生是死,是降是逃,家眷都免不得落个教坊司为官妓的下场,可怜我那才满十四岁的女儿,还有家中几房美貌小妾,从此……从此……”
话没说完,堂堂五尺须眉将领竟嚎啕大哭起来。
镇守太监任良浑身一激灵,脸色瞬间惨白。
大明如今是文官的天下,抛开厂卫故意制造的冤案不提,大环境还是善待士大夫的,然而正因为文官把持了话语权,对犯了罪的太监的处罚却非常的残酷,有明一代,得势的太监权势熏天,不可一世,一旦倒台,下场比犯了死罪的死囚更凄惨,一刀斩首已是奢望,大抵都是被凌迟碎剐的。
想到那种比死还惨的痛苦,任良感觉自己快崩溃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尖利着嗓子大声道:“跑吧!此处不可留了,总帅,留在此地,不论胜与败,咱们都难逃一死,秦堪的信已递进京师,朝廷不会放过咱们的!”
李杲苦涩一笑:“跑?往哪里跑?”
“辽东之南便是大海,咱们乘船南下,琉球,朝鲜,日本,甚至占城,何处不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