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想想也是,终于颓然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再说这仇想报也报不了,刘瑾死无葬身之地,连肉都被京师百姓一条条买回家生啖之,想报仇都没地方报了。”
“侯爷,你和唐子禾之间明显是个误会,这个误会可了不得,侯爷当想办法解开它才是,解开这个误会后或许有希望令她归降朝廷……”
秦堪摇摇头:“你小看了唐子禾,也小看了如今朝廷和霸州反军的态势,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她心里怎么想,事情做到这一步,她已无法回头了。”
“也就是说,侯爷和她已然不死不休了?”
秦堪叹道:“对,不死不休。”
霸州城内开始大拆民居,拆民居是百姓自发的行动,因为守城的形势越来越严重,而城中可堪一用的守城器械也越来越少,民居的房梁和土砖便成了补充器械的最佳来源。
忍着悲伤痛苦,百姓们硬起心肠将自己的房子推倒,曾经贫寒却温暖的小家,如今在号子声中化作一团尘烟,老人们抖索着嘴唇偷偷抹着眼泪,小孩则毫无顾忌地大哭出声,然而房子仍然一栋栋被推倒,粗大的房梁从乱砖堆里拣出来,锯成一段一段的,当成巨木被送上城头。
残酷的战争,谁也无法置身事外,百余年前,纯朴善良的百姓们双手捧着熟鸡蛋和茶水送到红巾军为前身的明廷军队大营,满脸恳切希望他们赶走鞑子,复我汉人江山,百姓从此不再受奴役,于是霸州成了太祖麾下明廷军队直击元大都北京的前站。
百余年后,仍是这群纯朴善良的百姓,他们义无反顾地将热情和希望寄托在一群反军身上,希望一如百年前,指望着反军能推翻如今的朝廷,再换一片新天。
同样的人,同样的理由,甚至同样的心情。
水亦载舟,水亦覆舟。
※※※
葛老五喝了很多酒,他坐在元帅府偏厅的房顶上,醉眼迷蒙地看着远处明廷大军的点点火光,像一只蛰伏的巨兽静静趴在夜色中,火光如同巨兽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霸州城,仿佛随时跃起将霸州撕为粉碎。
守城第五日了,和当初抵抗许泰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城内所有反军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明廷换了主将,给大家一种无法形容的威势,面对这种威势,连反抗似乎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气,葛老五明显感到反军的士气一天不如一天。
所以葛老五醉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余生还能有几次机会像今晚这样痛痛快快喝酒。